第47章：好事多磨

　　容玄去了雲端殿堂，那裏是星閣閣頂，只有高階靈導師才能踏入，鴻卓鴻老閣主暫住在這裏。
　　聖殿三閣弟子摩擦不斷，但小弟子再怎麽鬧也不會影響高層，像今日這樣由藥閣大長老親自拜訪，持續十日不斷，星閣現任閣主林臣未歸，鴻老也不得不出面主持大局。
　　“沒有的事，肯定是妳們弄錯了，從沒聽說過這些，我星閣弟子個個魂力過人，實在不知道妳們要的是哪壹個。”
　　鴻卓老神在在，慢悠悠地喝茶。坐得隨意，神色不容置疑，“妳等硬要說有個低級靈紋師煉藥天賦驚人，前後找了個遍卻尋不到人也就罷了，賴這兒不走像什麽話。沒有就是沒有，強求不得。”
　　“或許是高階靈紋師穿了二階弟子的衣袍也不壹定。”
　　藥閣黃海大長老身側兩位二級靈藥師埋著頭，連大氣也不敢出，還是不死心。他們只記得那人模糊的長相不記得名字，這幾日幾乎把星閣二級初級殿堂翻了個遍也沒找出個所以然來。主要是大長老逼迫，他們倆就算心裏不願也不得不找，更何況也想再見識那種鬼神般的手法。
　　百年來，上清聖殿每況愈下，再沒出過幾位上界聞名的宗師，在十州盛會煉藥師排名大比中奪不到好名次，這壹屆丹會由閣主親自帶領還未歸，也不知道結果如何。
　　各大古教都有自己的學院，十州排名不止代表了學院的強弱，更是壹大古教的臉面。要培養出丹、陣、器宗師代價極大，聖殿每年的消耗都是天文數字，可投進無數靈珍靈藥還不見得能成就壹人，如今老天開眼，終於出現了位驚世天才，可竟然找不到。
　　“難不成妳們壹日找不到，我等就壹日不得安寧？此事到此為止，若所言非虛，但憑那弟子意願，強求不得。”
　　黃海求賢若渴，心急如焚，卻不敢在這位元老面前放肆，放低了姿態:“鴻老有所不知……”
　　他把近年藥閣現狀認認真真分析了遍，稍微誇張了淒慘程度，卻也算真實可信。這番話壹出，引得那眾弟子頻頻側目，劉景身為藥王姜塵子的弟子對這略有耳聞還算淡定，李勁聽得眼睛都直了。
　　“當老朽常年不在內殿什麽都不懂麽，藥閣到了這種境地，平日裏怎麽不見這麽謙虛。”鴻老面色不變，簡直刀槍不入，“需要天才的不只有妳們，我星羅陣堂同樣需要，真若精神力超人壹等，更應該布陣。”
　　黃海驚呆了，讓煉藥天才布陣，這不是誤人子弟麽，這麽說他們之所以找不大，還是星閣不願放人？原因何在！
　　他情緒激動道:“上清聖殿壹榮俱榮，壹損俱損！還望閣老以大局為重，這等天才入我藥閣，他日必成大器，或許能在十州丹會大比榜上有名也說不定。難不成鴻老以為此等煉藥天才，會在布陣上的建樹更高不成？”
　　“為何不會。”
　　“荒唐！”殿堂大門轟地壹聲關上，黃海剛出門就猛地大吼壹聲，他太沖動了，找不到人是因為被星閣藏起來了？難不成只能等閣主回來再做定奪，這麽件理所當然的小事，還得故意和藥閣過不去，不是大將之風！黃海冷冷道:“都說鴻老閣主對上清仙宗衷心天地可鑒，如今看來不過如此！”
　　身後兩名弟子冷汗直往下掉，無論黃海說什麽就是什麽，連連點頭。這大長老性子直易壞事，雖然前閣主的稱呼多了個前字，鴻卓在星閣的地位大不如前了，但畢竟還是聖師，這種話不能在星閣說。
　　容玄剛來便看到這壹幕，差點與怒氣沖沖的長老撞上。但見身後還跟了兩人均是壹身藥師長袍，最前方那位老者名黃海，乃是聖者境煉藥宗師，不由多看了兩眼。
　　“走路不長眼！”劉景故意在他面前停頓了下，壓低聲音道。
　　容玄同二人擦肩:“好狗不擋道。”
　　“妳！”劉景正要發怒，卻被李勁拉了拉，後者示意他跟上，大長老走在前面，剛才這壹下就已經隔了不少距離。
　　劉景跟上去還有幾分惱怒，他是藥王姜塵子新收的弟子，平日裏誰不是對他畢恭畢敬，大長老發怒他管不著，區區二級靈紋師竟也敢對他放肆。
　　“唔，方才那個人……有點眼熟。”驚鴻壹瞥，李勁緩過神來壹想不由得皺眉。
　　“總覺在哪見過。”
　　劉景搖頭，冷冷道:“我不認識，從沒見過。”
　　李勁猛地壹拍腦門，呼吸急促手舞足蹈:“我想起來了！快回去，就是他！二級靈紋師，說話態度氣死人除了他沒別人了！”
　　劉景微微皺眉，亦有些驚訝。
　　黃海大長老停了下來:“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李勁激動無比，“長老，現在回去正好能攔住他，這下子他走不掉了。”
　　壹路回來，黃海已經冷靜下來，他皺眉沈思，尋常二級靈紋師是沒資格進閣頂的，換言之他們在找誰鴻老其實心知肚明，卻還是不打算放手，莫非那人真如閣老所言，布陣也……黃海抑制不住動容，他的確聽說鴻老閣主親自帶回了壹位弟子，天分高得驚人，莫非就是這個？
　　煉藥提煉中升靈，就連他自己也做不到那樣精準，所以這位弟子藥閣是壹定要爭取的，如果星閣不打算放人，此事得從長計議。
　　“吩咐下去，老夫得知道那是誰，越仔細越好，這事交由妳來辦，若能讓他進藥閣，必有重賞！”
　　“是，長老。”李勁眼睛亮了。
　　李勁驀然壹頓，微微皺眉。
　　那三位藥閣之人前腳剛走，容玄便到了。他敲了敲門，殿門應聲而開。
　　“老師。”
　　“那日去星閣取靈液的是妳？提煉三種靈草成分的也是妳？妳煉化了神火？”鴻老上下打量他，只覺眼前的弟子氣勢內斂，步伐平穩，高挑的身體並不壯碩卻有種無形的波動，與先前有很大不同，很顯然有不小的突破。
　　容玄沒有否認。
　　“果然。妳太魯莽了。”
　　容玄試探道：“出事了？”
　　“無妨。有神火還藏得深，怕被覬覦吧。”鴻老火眼金睛，無比豪氣道，“今後大可放心，有老夫在，妳有本事全部使出來，不用藏著掖著，看誰敢打妳的主意。妳有獨到的大局觀，不布陣可惜了，既然有神火又是靈者大滿圓五行皆通，會煉藥這倒是在老夫意料之外。”
　　容玄慢慢舒緩了下來。
　　“老師喚我來是為何事？”
　　鴻老嚴肅道:“老夫只想問妳，妳是心血來潮壹時興起，還是深思熟慮之後才決定做的，妳不像是會沖動行事之人。如果是後者老夫順應妳的意願，如果是前者，那就安心學習布陣，惹得的麻煩由老夫給妳擔著。”
　　這是有靠山的好處？目的是什麽？容玄想不過來，於是道:“並非壹時興起，我以前曾想過……等修為突破靈皇境，會出去另尋壹峰，自立門戶，成為副峰峰主。”
　　雖然現在不這樣想。沒有哪裏比聖殿更具尊貴。
　　上清仙宗地域遼闊，山峰平地眾多，修為到靈王境只能在最外圍方寸之地坐立為王，突破靈皇就能占據壹處山峰，而主峰峰主至少是靈皇巔峰，亦或是是聖者，越是強大的主峰類似五行，衍魂等，存在久遠，坐鎮聖者較多，地位不可撼動。
　　突破靈皇就能成為壹峰之主，山峰也有好壞之分，靈氣濃郁之別，最開始肯定是在外圍，到那時候就能以奪峰的名義斬靈皇，等葉天陽突破靈皇去征戰，他出手相幫也是壹樣。
　　壹點點從內部削弱仙宗的實力，雖然最開始效果微乎其微，但容玄有的是耐心。
　　“胡鬧！妳心太大，壹人心力有限，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不可能做到樣樣兼顧。”
　　那是尋常人，容玄不以為意，他不算尋常。
　　見他沒聽進去，鴻老沒好氣地道:“修道跟靈紋布陣相比算什麽，還不如煉藥。妳是天生的靈紋師！打打殺殺的小事何必親自去做，只要壹句話，就有人為妳賣命。這點覺悟都沒有，血性沒磨盡，殺人反倒汙了自己的手。”
　　容玄道:“修為不夠，會被算計。”
　　“哪有靈紋師獨來獨往，妳就不能改改性子，保證巴結而來的道修多得是，誰敢算計妳。”
　　“比起靠別人，不如靠自己。”
　　“性格孤僻又執拗，不善交際，這性子不改遲早要吃苦！”鴻卓苦口婆心說了壹通無果，這破性格像極了年輕時候的自己，如果真那麽容易改，他現在那是這暴脾氣。於是只得折中，“也罷，小弟子不懂事敢對靈紋師動手的也不是沒有，更何況妳還是個沒背景的，還是找個人護著妳，妳自己結交是沒指望了，幹脆老夫給妳引薦幾個同輩？”
　　“不用。多謝老師。”能讓鴻老看好的弟子必定沒得挑，但容玄不壹定看得上。相比而言，他唯壹信任的人並不在這裏。
　　“妳怎麽就不聽勸！”鴻老擺手，“算了隨妳，下去吧。”
　　很多事還得自己經歷了才知道，畢竟容玄還不是他的弟子，可就算是弟子，護得過度反而有害，鴻卓身為前任閣老，身份太高了些，親自出面影響不好，頂多牽制住小弟子身後的老骨頭。
　　待人走後，鴻卓思來想後，雖然這弟子說不要，但最好還是給他找幾個。
　　天賦如此不錯自然得找配得上的，鴻老考慮再三，他對上清仙宗如今的道修質量並不太熟，單單翻閱名單挑了五日，才在密密麻麻的宗卷中圈出了十幾個不錯的。
　　除去常年歷練在外，常年閉關不出，性格暴躁不穩重的……最後剩下三人。
　　五行峰古振，淩劍峰秦永春，衍魂峰謝宇策。
　　星閣長老指著名冊，贊賞道:“衍魂峰這位弟子很不錯，以他的威懾力，也足夠了。”
　　衍魂峰。
　　洞天福地，天極閉關聖地。
　　謝宇策單手持著卷軸，眉頭都沒擡壹下。
　　“讓我去保護靈紋師？”
　　來告知他的人乃是衍魂峰大護法連赫的弟子，平時傲氣得很，聽著這語氣不由眉頭壹挑，卻沒敢多言。
　　眼前這位年輕的靈皇就連他也不敢忽視，血脈返祖，天賦神通力壓群雄，深不可測。
　　謝宇策與高階宗師相熟，向來都是低階靈紋師、藥師等等來巴結他，這下反著來，謝宇策只覺新穎。聽那人說完，他才驚詫道：“是鴻老閣主親自吩咐的？”
　　那弟子事無巨細，壹五壹十地把原話又說了遍。
　　“好。”謝宇策放下古卷，“不過我突破在即，得閉關壹段時間，我會吩咐仆從去留意這位天才。”
　　原本那弟子神色壹松，聽完最後兩字不禁打了個寒顫，謝宇策誇人很真誠，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寧可他不說話，也不想聽他半句贊美。
　　特別是大戰時，壹般人大多會冷嘲熱諷打壓敵人氣焰，謝宇策不同，他從不罵人，若是不耐其煩，寥寥幾句就能把對方誇到天上，說完後幾招內以壓倒性優勢結束戰鬥。
　　把對方擡得越高，幾招內搞定對手的自己又得高到什麽地步，漲了他人誌氣卻不敗自己威風。
　　有人笑著說，看謝宇策虐人是壹種享受。
　　這種戰法實在是帥到不行，以他為榜樣，各種效仿戰鬥方式的弟子不計其數，卻沒人能做到他這樣自然。
　　戰輸後臣服於他的天才有許多，甚至有散修聞其名不遠萬裏而來甘願為仆。
　　讓這樣的人去保護二級靈紋師，實在想象不來。
　　“如果實在不願意，其實……”臨走前，那弟子忍不住道。
　　“那位靈紋師叫什麽名字？”謝宇策道。
　　“容玄。”
　　謝宇策嗯了壹聲，轉過身去。
　　“下去吧，跟鴻老說壹聲，我會留意的，多謝看重。”
　　容玄回了星閣，安安分分地學習布陣法，黃階巔峰法決已經不在話下，只是玄階陣法卻總是差了壹步，那道坎怎麽也過不去。布置出玄階法陣將是三級靈紋師，在這壹批人中容玄是最早觸及第三級壁壘的靈紋師，比顧北鬥還早壹步，自然而然備受重視。
　　同在甲殿競爭激烈，靈紋師對他不冷不熱，反倒是煉藥師態度友善得過頭，最初壹次邀請容玄入閣被拒絕後，其中壹位煉藥師非但沒有打退堂鼓，卻是采用迂回方法，打持久戰。正是李勁。
　　值得壹提的是，李勁也是臉皮夠厚，他簡直崇拜容玄到極點，偶爾甚至會拿靈藥過來請容玄煉藥，後者不答應他就壹直磨。伸手不打笑臉人，容玄不耐其煩看在有報酬的份上，順手幫了壹把。之後壹發不可收拾。
　　容玄不會凝丹，卻會最難的壹步，如果稍加教導必成氣候，藥閣長老看在眼裏急在心裏，恨不得撕破臉把人搶過來！
　　奈何本人不願也是白搭，哎，好事多磨。
　　反觀容玄半點不急，漸漸的，他提煉藥力越發嫻熟，讓人咋舌。
　　這也是奇跡，沒入藥閣，卻在藥閣聲望比星閣更高。
　　布陣煉丹特別消耗魂力，但魂力消耗壹空後再恢復，會在原本基礎上有些許提高，這是意外驚喜。突破靈王境水到渠成，就差最後壹個契機，之所以久未到來，容玄覺得是自己太久沒戰鬥的緣故。
　　安安穩穩，轉眼已在聖殿生活了壹年。習慣了這兒的生活節奏，反倒不覺得修行忙碌。
　　雷火長大了許多，四腳著地也有容玄膝蓋高，長約三尺，威風凜凜，圓圓的眼睛變得狹長，帶著邪氣，壹看就不正經。雷火在聖殿混熟了，到哪都是壹陣雞飛狗跳，出奇的是竟沒被發現壞事是它做的。
　　至於容玄，沒有三頭六臂，布陣加煉丹加修煉，恨不得壹天掰成兩天來用，實際上也是有心無力。
　　沒人來惹他，他也沒那個閑心去惹是生非。
　　半月來第壹次靈學課眾弟子聚在壹起上，除了聖殿學員，就連內門弟子也有，課下吵鬧不堪，各種八卦鋪天蓋地想不聽都難。
　　有的人在主峰混的如魚得水，在聖殿無名；有的人在聖殿吃香，在外無名，兩邊世界似乎隔開了般，沒有交集。
　　容玄坐在角落，等人走了才出門。
　　實在不想聽到有關葉皓然只言片語，這三個字都覺得嫌惡。
　　容玄剛走到臺階邊沿，便看到人潮湧動，嘈雜的聲音傳來，無數內門弟子朝著學院壹角而去，那裏是戰鬥區，戰臺之上就算重傷也被準許。
　　容玄瞇著眼，站在高處視野極佳，下方人頭攢動，將多人混戰的大戰臺圍得嚴實，數十位靈王壹臉戲謔將三十多人圍在中間，不留退路。
　　那三十人中的壹些容玄還有點印象，均是壹同從葬仙島出來的弟子，最搶眼的人壹身月牙白的長袍，赫然便是寧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