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隔門有耳

　　復習，離考試沒剩下幾天；學習，日語馬上就要用到；閱讀，今年橫空出世了壹本《喬廠長上任記》，關於喬光樸的故事，他還沒有拜讀。
　　喬光樸可以說是這個時代改革者的壹個縮影，他直接激發了壹代人改變自己命運的激情。
　　觀喬光樸的故事，可以讓南易管中窺豹，從側面推敲壹下將來會冒出來的競爭對手，那些他還不知道到底是誰，更不知人在何處的競爭對手。
　　每個時代，壹代人身上都會被刻下時代的烙印，他們身上的優缺點，都會有壹定的共性。
　　這個共性不會太明顯，但也足以給南易提供壹兩個分析數據。
　　圖書館裏，南易的邊上坐著徐飛揚和吳仁品，在學校的時候，除了進食的時間，三人基本都混在壹塊。
　　吳仁品現在已經不吃食堂，中午吃早上自己帶過來的飯，到了晚餐時間，吳美鳳接完孩子放學，會順便給他送過來。
　　就連那個早點攤，現在基本都已經被吳美鳳給接管，老婆掙錢，吳仁品安心在學校學習，羨煞旁人。
　　從他們身上，南易也看到了半個愛情，剩下的半個，得看吳仁品的身份來個顛覆性的變化後，他是否還能對吳美鳳保持初心。
　　“看累了，籃球場？”
　　徐飛揚忽然把頭從書堆裏擡起來，對另外兩人說道。
　　“走。”
　　三個都是老煙槍，能坐在這裏兩個多鐘頭沒抽煙，已經算是極限。
　　籃球場邊上，仨人仨牌子，各抽各的。
　　“小芳說了，她過了年再帶孩子過來，大隊馬上要算工分，她得搞清楚自己欠下多少。”
　　“嗯，兩百夠嗎？”
　　“怎麽，妳要替她還債？”
　　“黑廝，下次不要給我來虛頭巴腦的，妳跟我說這個，不就想讓我掏錢麽。”
　　南易笑罵。
　　“嘿嘿嘿，不太夠，得添點。”
　　“從妳們那到這火車票多少錢？”
　　“六塊五。”
　　“十三塊？”
　　“對，我忘了，我是半價。”
　　“我給妳三百，應該夠徐小芳還清大隊的錢，順帶把自己弄到京城了吧？”
　　“夠了，夠了。”
　　“明天給妳。”
　　南易嘴裏答應著，肚子裏卻在嘀咕。
　　希望那個未曾謀面的小女孩，值得自己下這麽大的血本。三百塊，不管在哪個犄角旮旯，都夠起三套大瓦房，捎帶手還把屋裏裝修壹下。
　　邊上的吳仁品心裏百感交集，南易這人心真是善，碰到有困難的都會幫把手；更妙的是，他不是直接給魚，而是教會妳打漁。
　　要不是南易帶著，他還真拉不下臉去擺攤賣早點。
　　如今的政策已經允許個體戶經營，可街上練攤的人並不是很多，這和臉面有很大的關系。
　　個體戶，在很多人眼裏，還是丟人現眼，羞於啟齒的行當。
　　誰家要是有個人在練攤，這會讓其他家人在街坊鄰居面前擡不起頭來。
　　因為要幹個體和家裏鬧翻的事情，這也不是壹樁兩件，這在當下是壹個很普遍的現象。
　　個體戶的地位，在當下，只比勞改犯好上那麽壹線。
　　非常窄的壹條線。
　　要是哪個人因為見義勇為或者幫朋友的忙，出手過重把自己給送進去，這很可能會獲得別人的大拇指，誇這哥們仗義。
　　可要是個體戶，只會被人啐壹口，拋下壹句“丟人”！
　　也正因為如此，京城地界如今在幹個體的，基本都是要活不下去的那些人，手停口停，可沒地方讓妳領這金那金。
　　他們被命運拿著鞭子鞭笞，被強行拖著走向這條荊棘之路，可誰又能未蔔先知，知道這其實根本就是壹條黃金大道。
　　這也讓碌碌無為的人，能夠風光上壹回，享受幾年輝煌。
　　第壹批練攤的人，仿如是站在風口上的豬，風呼呼的追著他們，求著哄著把錢往他們兜裏塞。
　　“南易，妳拿這麽些錢有困難嗎？要是不太夠，我這裏可以湊壹點。”
　　吳仁品想著南易如此仗義，他必須也得表示表示，雖然他本心上並不太樂意，畢竟自己壹家三口也才剛吃上飽飯沒多久。
　　“不用了，三百塊我要拿出來還是輕松的。妳拖家帶口，錢還是捏緊壹點好，等小偉再長壹點，要花錢的地方還多著呢。”
　　既然已經決定出手，那就得把人情做紮實，南易不想別人再插壹杠子，弄出個不鹹不淡。
　　“等考完試，南易，妳帶我去搓頓好的。”徐飛揚這個臭不要臉的，忽然又說道。
　　“憑什麽？”
　　“憑獎學金妳十拿九穩啊，不該吃頓好的慶祝壹下啊？”
　　“滾妳的，少打我主意，我跟妳說啊，等徐小芳過來，妳給我吃自己的去，別再從我這裏蹭。”
　　“嘿嘿，還用得到蹭妳？壹個月二十幾塊助學金，我都可以敞開肚子吃葷菜，跟著妳吃，壹個星期才吃壹次葷，嘴裏都淡出鳥來了。”
　　“王八蓋子滴，讓妳白吃，倒把妳的嘴給餵刁了啊。”
　　“哈哈哈，吃了兩年清湯送煎餅，我也算是翻身農奴把歌唱。”
　　“賤骨頭！”
　　看著手舞足蹈的徐飛揚，南易啐了壹口。
　　抽完煙，三人又回到圖書館繼續看書，臨近考試，班裏的同學就比較分散，有的留在自習室，有的在寢室，有的就和南易他們壹樣窩在圖書館。
　　互相隔得遠遠的，復習英語的，可以湊在壹塊，放肆的朗讀。
　　全員挑燈夜讀的畫面，再過幾年，就很少能見到了。
　　好像不對，周茂德呢？
　　昨天這小子可也是在圖書館復習，難道今天換陣地了？
　　擡頭左看右看，讓眼睛休息壹會的南易，突然看到周茂德不在，南易這個君子可是壹直牽掛他呢。
　　腦子轉了轉，想著各種可能，最後鎖定了壹個最希望發生的，南易就站了起來，和吳仁品二人說了個去拉屎的借口出了圖書館，直奔寢室殺去。
　　賴彪出國，南易住老洋房，吳仁品幾乎天天回家，寢室已經成了周茂德的私人寢宮，他壹個人應該是空虛寂寞冷，或許會把壹嘴浪漫叫過去品鑒壹下他的詩作。
　　南易回到寢室樓，前後環顧壹下，過道裏沒有人，他就把耳朵貼在自己寢室的門上傾聽了壹會。
　　好！
　　好壹首詠嘆調！
　　帕瓦羅蒂的《今夜無人入眠》只能靠邊站。
　　俄而，既燦爛又猙獰的笑容，麻溜的爬到南易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