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又是壹年六月天，炎炎烈日當空，蘇城最大的體育館門口從早上六點就圍滿了人。有搶到門票等候入場的，也有沒買到票來湊熱鬧的。
　　今天是《妳的路》的首映會，粉絲們為了看壹眼“傳說中的”謝錚，在售票之前就已經撕得頭破血流。門票上架壹秒之內售罄，打破了售票網站的記錄。
　　門票數量很足，但還是有壹部分提前訂好機票車票卻沒搶到門票的粉絲，官方微博天天哭號壹片，最終不得不再加售壹波門票，也把首映會的場地從影院換到了“樂火”體育館。
　　電影從開拍起壹直備受關註，粉絲的焦點放在謝葉二人的身上，電影只能順便蹭蹭熱度話題。
　　直到壹個月前官方放出來預告片花，才成功把網友的視線轉移到了電影本身。
　　短短2分鐘的片花，發布不到壹天點擊量已經破億，收獲無數好評同時，質疑謾罵也蜂擁而至。
　　畢竟只是預告片。
　　很多電影預告片剪得精美堪比大片，正片壹出來完全粗制濫造，何況《妳的路》還是壹部小成本冷題材。
　　壹部分葉茗黑粉甚至組織起了拒看《妳的路》、電影上映後集體刷負活動。
　　陳立對自己的作品卻是相當地放心，反正不管票房爆掉還是撲街，都是謝錚擔著，他作為已經收過巨額勞務費的導演，穩賺不賠。
　　“還沒到呢？！觀眾都開始入場了，妳敢鴿我我就把妳半個月沒洗臉刷牙刮胡子的偷拍放網上給妳的迷妹參觀！”陳立在後場急的冒火，首映會眼看再有半小時開始了，謝錚人還不知道在哪呢。
　　“呵呵。”謝錚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陳立趕緊回頭，他正拿著手機進門。
　　陳立差點沒把手機扔了：“臥槽！快快快去換衣服，妳丫去工地搬磚了啊？這壹身土。”
　　“去了趟鶴市，車壞半路，借了輛兩個輪子回來的。”謝錚邊朝化妝間走邊說，順手拍了壹下袖子上的土，給跟在他身後的陳立嗆個半死。
　　陳立咳嗽半天，嫌棄道：“又去鶴市，鶴市是有寶藏怎麽著。”說完有些後悔，謝錚去鶴市的目的只有壹個，就是去看葉茗有沒有回去過。
　　《妳的路》先失蹤掉個女主角，殺青後作為大老板和男主角的謝錚也跑了。他在袁蓓那裏套出來葉茗去了紐約，連夜飛了過去，然而他不知道葉茗的具體位置和聯系方式，跑遍了整個城市，用盡關系也沒得到壹點有關她去處的消息。
　　謝錚發了瘋壹樣找她。
　　但是葉茗的行蹤依舊無人知曉，他又過回十幾年前的那種煎熬的日子，每天想著壹個人，漫無目的，世界都是灰色的。
　　漸漸地謝母覺出了兒子的變化，整日裏惶惶不安生怕他的精神再出問題。農歷大年三十，謝母包好餃子去臥室喊謝錚吃飯，他坐在電腦前盯著壹張照片壹動不動，她進屋了都沒反應。
　　謝母終於忍不住，抹了壹把眼淚上前關掉電腦壹巴掌打在謝錚臉上，打完捧著他的臉看了又看心疼地不得了。
　　“小錚啊，媽再找不到第二個比妳更死心眼的人了!”謝母帶著哭腔說道，內心掙紮半晌最終嘆出壹口長氣，“上星期我和李虹出去買年貨，她說下午要去機場接人，我也沒多問，想著……可能是……回來了。”
　　壹頓年夜飯謝錚吃地心不在焉，但好在謝母終於又看見自己兒子振作起來了，心裏也看開了許多，年輕人能喜歡壹個人這麽久也是難得，他想去追求，做母親的應該放手，兒孫自有兒孫福。即使最後跌倒受傷了，那是他自己的選擇，大不了爬起來，路還長。
　　大年初壹的早上謝錚就去了葉茗家，開門的依舊是李虹，他翹首期盼看向屋內時，李虹的話瞬間澆滅他大半希望。
　　“葉茗回了趟家沒五分鐘就又走了。”
　　謝錚慌張地問：“嬸，妳知道她去哪了對不對？嬸……”
　　李虹打斷他：“我真不知道，她回來就著急忙慌在客廳找東西，後來在沙發底下找到個紅繩，戴手腕上飯都沒吃壹口就走了。”
　　“我還以為什麽寶貝呢，原來是小時候紮鞭子的頭繩。”李虹抱怨道，“過年了，就我自己吃飯，沒意思得很。”
　　謝錚楞了楞，眼中的失落頓時消失了，李虹想起什麽似得，往屋裏看看，回頭對他說：“她的行李箱倒是放在家裏沒拿，我估摸著應該沒去太遠的地方。”
　　謝錚聞言激動不已，上前抱了壹下李虹，倒退回電梯，笑著對她道了壹聲“新年快樂”。
　　得知葉茗回國的好心情並沒有在壹次次尋她未果中消失，謝錚反而越來越淡定，他不再慌張，不再失落。只要能再見到葉茗，哪怕是在人生的最後壹刻他也心滿意足。
　　陳立等待他換衣服的間隙，在門口轉了無數圈，最終忍不住嘚瑟道：“兄弟，我有壹個妳非常非常想知道的秘密想和妳做個交易。”
　　“不稀罕。”
　　“偶喲？是嘛？關於電影女主角今天會不會來妳也不稀罕？”陳立陰陽怪氣朝著門裏說道，“既然妳看不上我的交易那算了，反正我下部電影也不差妳那點資金。”
　　換衣間的門猛地被拉開了，貼在門上的陳立失去依靠沒站穩跌倒謝錚身上。
　　他壹陣惡寒，推開他站好，嫌棄道：“註意點行嗎！被人拍到該炒咱倆緋聞了！我可不想跟妳組cp。”
　　“她在哪？”
　　“剛才不是還說不稀罕嘛？”陳立鄙視道，謝錚沈著嗓音又問：“她在哪？”
　　“她，她跟我要了壹張票……”不待他說完，謝錚繞過他快步走出了化妝間。
　　然而到首映結束，謝錚都沒在觀眾群裏找到葉茗的身影。
　　首映會結束的當天晚上《妳的路》正式在全國上映，謝錚忙完手頭的工作，壹個人去看了午夜場。
　　開機發布會他所有身份全公之於眾，出門再不像以前方便，晚上戴墨鏡不方便，只能戴頂帽子再出去。
　　電影用的是倒敘方式，開頭便是化著中年妝的謝錚，挽著長大後的杉杉壹步步帶著她走向未來的丈夫。
　　他兩鬢斑白，眼角添了許多深刻的紋路，眉眼間的英氣和溫柔卻不曾變過。
　　“好好對我閨女。”蔣非把杉杉的手交到新郎手裏。
　　杉杉哭得稀裏嘩啦，他輕輕拍了拍兩人握在壹起的手，坐回觀禮席。
　　新郎新娘宣讀誓詞，交換戒指。鏡頭壹轉，臺下的蔣非已然滿臉淚痕，淚眼模糊中臺上的新人變成了他和陳蘆。
　　謝錚低沈穩重的聲音透過音響，環繞在昏暗的空間中。
　　“我壹直夢想著，有壹天和妳站在禮堂裏讓所有人見證妳成為我的妻子。陳蘆妳願意嫁給我嗎？”
　　幻影中的女人害羞地點點頭，下壹秒幻境支離破碎，鏡頭模糊之後逐漸清晰，床上的人雙目微睜，臉上帶著氧氣面罩。
　　病床前的杉杉哭倒在床邊，她身後的丈夫抱著才滿月的兒子也紅了眼圈。蔣非努力張了張嘴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念白在杉杉的哭聲中響起。
　　“壹生走過千萬條的路，都比不上有妳作伴的那條。我走了壹大圈終於離妳越來越近，陳蘆，等我……”
　　床頭的心電圖急促鳴響，屏幕上的波折慢慢變成壹條直線。
　　鏡頭暗下去又亮起。
　　燦爛的陽光打在床上熟睡的少年英俊的臉上，少年擡手擋了擋猝不及防被門口飛過來的壹個籃球砸在胳膊上。
　　“懶不死妳！”蔣林慢悠悠走過來，壹把掀開被子。
　　大熒幕上的畫面頓時引起觀眾席中壹陣小小的歡呼。
　　坐在最後壹排的葉茗撐著額頭差點笑出聲。想起小時候謝錚那副瘦巴巴的樣子，可真是男大十八變。
　　“哥……”蔣非趴著，脊背上的肌肉線條完美，如同連綿起伏的山丘，“我再睡五分鐘。”
　　“星期天睡懶覺妳是不是傻！限妳1分鐘內起床和我起床上街！”
　　蔣非趴在枕頭上睡眼朦朧看他，問：“這麽熱上街當烤肉啊？”
　　蔣非神秘兮兮壹笑：“我換了個女朋友，鄉下來的，年級小，特純！妳陪我上街買幾件妳們這個年紀喜歡的衣服，要不然我和她站壹起跟爹帶著閨女似得。”
　　故事就此拉開序幕，將近兩個小時的電影講盡了陳蘆悲慘短暫的壹生。
　　電影結束在蔣非牽著杉杉離開蔣家別墅，最後朝遺像輕笑的那壹秒。
　　片尾曲緩緩響起，作詞作曲是付遇，演唱者是壹個嗓音清透非常有味道的歌手。
　　歌聲如泣如訴，道不盡的愛恨生離死別。
　　離場的觀眾無壹不抹著眼淚。
　　謝錚起身離開座位往外走時，不經意間瞥見後座站起壹個熟悉的身影正走向出口。帽子顧不上拿追了過去，到了大廳卻不見那個人影。
　　他自嘲地笑笑，接過旁邊認出他的粉絲遞過來的紙筆快速簽了幾個名。
　　葉茗，妳看我，想妳想得都出現幻覺了。大概離瘋也不遠了。
　　影院門口，因為跑得太快喘息不止的人靠在墻上笑彎了腰，指尖撫摸著手腕上的發繩，透過玻璃門看影廳裏被粉絲圍堵著男人，低聲叫他：“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