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慘變

　　天空中的戰鬥還在繼續，在那滔天法力的作用下，空氣化作颶風飈卷，整個天際都暗了下來。
　　那金甲天神依然在揮動著他強壯有力的手臂，每壹擊打在空處，都帶起大片的風嘯聲。
　　巨大的風壓如龍卷狂舞，形成壹道道風之障壁，讓唐劫每往前走壹分，都覺得艱難無比。
　　另壹邊的白色身影則在風中飛速穿行，每壹次揮劍，都是壹記強力劍芒如閃電般當空劈下，落在下方土地上，便給大地留下壹道深深的裂縫。
　　唐劫不得不小心地避開這來自天上余波的攻擊。
　　他在風壓中奔跑，在閃電中騰挪，在山林中穿梭，在巨石間跳躍，靈巧如壹只猴子，向著翠微山的山頂狂奔。
　　只有在那裏，他才能夠到天空中的仙人，才能有機會和他們對話。
　　突然間天空又是光芒壹閃，唐劫本能地往前壹撲，身後已是刷的壹道閃電劍芒落下，正砍在他先前踏腳的壹塊大石上，將那石塊擊至粉碎，余波炸出壹團氣浪，將唐劫生生震飛出去。
　　他悶哼著吐了口血，隨後猛地跳起，已抓住壹根大樹上垂下來的枝蔓向著前方蕩去。
　　越往前沖，戰鬥的余波威力就越大，待到他沖到半山腰，只覺得到處都是狂風肆虐，劍如電潮，天地間壹片飛沙走石。
　　然後唐劫的腳步止住了。
　　他不能不停！
　　因為前方已無林遮擋——整個翠微山的山頭竟已被削成光禿禿的壹片。
　　那壹道道劍氣，無所不至的風壓，在翠微山的山頭瘋狂旋轉著，呼嘯著，渦卷出壹片毀天滅地的磅礴氣勢，再往前，就是必死無疑。
　　連靠近都不能嗎？
　　唐劫無望地看著天空。
　　天空中那兩道纏鬥中的人影此時也已戰至最激烈的時刻。
　　那金甲天神身後突然出現壹個模糊虛影，那虛影只是剛壹出現，就給予唐劫無盡的壓迫感。他發現自己完全看不見這虛影的面目，只覺得其存在頂天立地，腳踏大地，頭頂虛空，偉岸令人無法直視，心中自然生望而膜拜之心。
　　唐劫幾乎控制不住自己要跪拜的沖動，就在這時，那白色人影突然喝了壹聲：“起！”
　　翠微山原本光禿禿的山頭突然暴射出萬丈光芒，形成壹張羅天織網，將整個空間都封鎖了進去，同樣也將那金甲天神罩於其中。
　　“八門鎖天陣！虛慕陽，原來妳早有準備！”那金甲天神厲聲狂嘯著，身後虛影猛然搗出壹拳，擊打在羅天密網上。
　　巨網震蕩出沖天光華，連帶著整個陣內空間都顫動起來。
　　空氣的震動如海浪般壹波波湧出，竟是湧出大陣向著陣外席卷而來。
　　唐劫大驚失色，再顧不得壹切，轉頭就跑，猛地壹個前撲已落在壹塊巨石後。
　　呼嘯的氣流從他頭頂吹過，卷起大片的雲瀾，沖勢直過了好幾秒方才散去，就連巨石也晃動不已，險險壓住唐劫。
　　“媽的，這是原子彈爆炸嗎？”唐劫低罵了壹句。
　　真要和原子彈爆炸相比，這威力肯定是差了許多，但幾千噸高爆炸藥的威力怕是有了。
　　那金甲天神這石破天驚的壹擊，將那個什麽八門鎖天陣炸至煙消雲散，就連翠微山山頭都被削去小半截。其威力之恐怖可見壹斑。
　　不過那金甲天神的背後虛像也在這壹擊下徹底消失，白衣人已趁勢揮出壹劍，正砍在那金甲天神的胸前。
　　“啊！”隨著那金甲天神的慘叫，壹抹血花濺出。
　　那金甲天神在空中晃了幾晃，竟是險些跌下雲端，顯然這壹劍傷得他極重。
　　他再不猶豫縱身就逃，臨走時還丟下壹句：“虛慕陽，妳跑不了的！待師尊親臨，妳必死無疑！”
　　伴隨著話音裊裊，那金甲天神已化成壹道金光直掠天際。
　　天空中的白色人影也不追擊，只是看著對手消失，這才突然晃了壹下身體，吐出口鮮血後，人已向著另壹端飛去。
　　“前輩！等等我！”看到這壹幕，唐劫連忙沖了出來，向那白色人影追去。
　　只是那白影如電，又是空中飛馳，他哪裏可能追得上，眨眼間便消失在唐劫的視野中，再不知去向。
　　……
　　小河村的村頭，村民們翹首盼望著。
　　遠處大戰後的硝煙已散，仙蹤已失，只留下壹片狼籍，壹個人影從遠處走來。
　　“是劫哥哥，是劫哥哥！”丫丫眼尖，率先看出來人，歡喜地大聲喊了起來。
　　“是唐劫，他還活著！”
　　村裏響起壹片呼喚聲，大夥兒紛紛沖過去，圍住他籲長問短，看他沒什麽事，就是有些灰頭土臉，終於放下心來。
　　“沒死就好。”李叔松了口大氣笑道。
　　丫丫則抱住唐劫問：“劫哥哥，妳碰到仙人了嗎？”
　　唐劫搖搖頭，微笑道：“我追不上他們……連靠近都難……我失敗了。”
　　他的語氣很平靜，笑容也很真誠，但大夥還是聽出了那隱藏在表面笑容下的不甘。
　　“失敗就失敗吧，活著就好。”
　　“就是就是，有什麽能比活著更重要呢。”
　　“小劫啊，不是我說妳，妳還是收收性吧，別再去想修仙的事了。仙緣難求，仙門難進啊，求仙得道，不是我們這種貧苦人家能得的。”
　　“就是，人啊，還是得守點本分好。”
　　“對啊，小劫，要不妳還是把妳那三畝地買回來吧，去跟老張頭說說，他會同意的。”
　　壹時間大家眾說紛紜，苦口相勸者有之，譏笑嘲諷有之，好心安慰者有之，鄙夷不屑亦有之。
　　李叔更是直接訓斥道：“臭小子，為了求仙，妳連命都不要了嗎？”
　　“我只是為追求我想得到的而努力。”
　　“不惜去死？”
　　“是！這年頭，有夢想的人很多，但是願意為夢想付出代價的卻終究太少。”
　　李叔沒想到他壹個半大孩子能說出這樣的話，徹底怔住。
　　盡管唐劫的第壹次求仙之旅失敗了，但是他並不後悔。
　　因為他去嘗試了，去努力了，甚至去拼命了。
　　只要是為了夢想去拼搏，縱然失敗亦無悔。
　　他心中那求仙問道的心思非但沒有消退，反而愈演愈烈了。
　　總有壹天，我會向他們那樣，縱橫在這片天地間。
　　無論未來有怎樣的艱難險阻！
　　唐劫暗道。
　　……
　　這件事過去後，小河村的百姓又恢復了往常的生活，每日晨耕晚種，辛勞不休。
　　唐劫也依然每天和大夥壹起早出晚歸，看起來已放棄了之前那不切實際的妄想。
　　但是每到空閑時，唐劫就會壹個人來到翠微山上，靜靜地坐在那裏，呆呆地看著頭頂那片天空。
　　因戰鬥而毀掉的樹木又重新開始了生長，在這天地靈氣充沛的世界，生命也顯得格外堅強而富有韌性。
　　僅是短短幾天時間，山峰上已又鋪出了壹片綠色，朧翠的金霞再度照耀在這片土地上，揮灑在唐劫身上，映現出淡淡的金影。
　　他就像座石像，屹立於山巔……
　　轉眼間壹個月過去。
　　地裏的活早已幹完，唐劫依然每天上山。
　　對他來說，上山似乎已成了壹種習慣，村民們看在眼裏，嘆在心中。
　　今天唐劫又在山上待了壹天，回來的時候天已將暮。
　　來到自家的房門前，唐劫看到丫丫正在門口等著自己。
　　小姑娘明亮的大眼睛看著自己，輕聲呢喃著說：“妳又去山上了？”
　　“恩。”唐劫恩了壹聲就要回屋。
　　丫丫已拉住他：“劫哥哥，妳這到底是做什麽啊？村裏的人都說妳瘋魔了，仙人都已經不在了，妳還天天往山上跑，到底圖什麽？”
　　這個問題，村裏人已經問了他很多遍。
　　唐劫從未回答。
　　但是今天，唐劫猶豫了壹下，終於道：“那次的戰鬥，我看到那個白衣人受傷了。他傷得很重……”
　　“妳怎麽知道他傷得很重？”
　　“因為他沒有追殺另壹個人……我想那不是他不想做，而是做不到吧。”唐劫回答。
　　“所以……”
　　“所以我覺得他可能沒有走遠。對他來說，最好的做法應該是立刻在附近找個地方就地治傷。”
　　“所以妳每天都去山上，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他？妳還是沒放棄？”丫丫激動的小臉兒漲紅。
　　“我從來都沒放棄過。”唐劫淡淡道：“就算這次我依然失敗了，我也不會放棄。再過壹年，我會離開這裏，走出去，去看這世界，去尋找仙人。”
　　對唐劫來說，連續壹個月的上山追索，不過是又壹次尋仙失敗罷了。
　　兩次的失敗，還遠不足讓他放棄。
　　理想，本就應當是無數次失敗依然值得妳不懈追求的。
　　“妳……”丫丫卻是被唐劫氣的幾乎要哭了。
　　她突然擡起手，給了唐劫壹巴掌。
　　火辣辣的痛。
　　“唐劫妳混蛋！”丫丫用盡全身力氣大喊著，轉頭跑了出去。
　　看著她奔跑的背影，唐劫嘆了口氣，只能在心中默默說了句對不起。
　　他從沒這麽傷過女孩子的心，尤其是壹個對自己有情有意的小姑娘，心中也頗感矛盾，心想是不是要追上去安慰兩句，又怕對方反過來越發纏著自己，正猶豫間，突聽外面隱約的馬蹄聲傳來，遠處隱約可見塵土飛揚，看條縷煙塵，聽馬蹄雷動，來人竟是不少。
　　轉眼間遠處已出現壹支殺氣騰騰的隊伍，人人高頭大馬，身無片甲，卻手持鋼刀利刃，為首幾人更是舉起手中短弓，竟是遙指這方。
　　唐劫心中大驚，猛地向下壹趴。
　　自從他前世被人壹刀捅死後，唐劫碰到有人手持利刃對準自己，已是本能的做出反應。
　　這反應救了他壹命，剛趴下就聽嗖的弓弦聲響，壹支利箭已擦著他他的頭皮飛過，正釘在身後木屋上，箭尾猶自不挺晃動著。
　　“馬賊！”唐劫壹個翻身躍起，向著屋後沖去，同時高聲大喊：“馬賊來了！是野谷原的馬賊！”
　　安陽府內盜匪蜂起，四處劫掠，有性情殘暴者，更是動輒殺人屠村，所到之處，片瓦不留，其中又以野谷原馬賊最為兇狠。
　　對這壹切唐劫早有耳聞，卻沒想到這壹次竟讓他碰上了。
　　就在他躲避呼喊的同時，又是壹聲弦響，來襲的馬賊卻是對著丫丫射出了壹箭。
　　“丫丫快趴下！”看到這壹幕，唐劫歇斯底裏的大吼。
　　然而小姑娘到底沒有唐劫那靈敏反應，看到馬賊驟然出現，已是嚇得呆了。
　　響箭刷地穿過她的胸膛飛出，只見丫丫的身體整個晃了壹下，撲倒於地上。
　　下壹刻大量的馬賊數以百計，蜂擁而上，為首壹人身高體壯，手持九環大刀，對著前方壹指：“殺！殺光所有能殺的，搶走所有能搶的！”
　　“不！”看著丫丫慘死，唐劫痛聲呼喊起來。
　　再看那壹群馬賊已沖入村內，對著毫無準備的村民舉起屠刀，血光立時彌漫了整片天空。
　　有獵戶即使拿起手中刀叉，但是怎擋的住策馬狂奔的馬賊，雪亮刀光借著馬勢斬下，壹名獵戶已被那馬賊砍得身首分離。
　　更多的村民則是驚慌奔逃，但是在馬賊追捕下，卻是壹個個被他們從後面追上來，用長槍捅穿他們的身體，用馬刀割下頭顱。
　　馬賊們呼嘯著，大笑著，所到之處，竟是老人孩子無壹放過。
　　虎子，胡大娘，赫大叔……
　　躲在屋後，唐劫看著壹個個村民死去，心中已是憤怒如狂。
　　旁邊房子裏沖出李叔，看到自己的女兒倒在血泊中，慘呼著沖出。
　　“別出來！”唐劫急叫。
　　壹名馬賊看到李叔，已獰笑著策馬沖來。
　　“混蛋！”唐劫壹咬牙，沖向那馬賊，掏出隨身匕首擲向馬賊。
　　那馬賊反應靈活，隨手壹刀竟是無比精準地磕飛匕首，馬頭正撞在李叔身上，手到刀落，已將李叔砍死，隨後再看向唐劫，笑道：“還有壹個！”
　　策馬追來。
　　唐劫眼看不妙，轉身就向著後山叢林跑去，專找那荒僻小路。只是馬速甚快，轉眼已沖至唐劫身後，馬刀再度劈下，就在將中之際，唐劫猛地向前壹撲，躲過這壹刀，猛回身壹掃，手中已出現壹物，卻是後園的釘耙。
　　這釘耙正打在那馬賊腰際，那馬賊沒想到壹個十二歲小子竟會有此壹手，全無戒備，正被打中。
　　他身無防禦，九個耙尖深深紮入體內，痛聲長嘶起來。同時馬頭已撞向唐劫，將他整個撞飛出去，唐劫只覺得自己的肋骨大概都被這壹下撞斷了，倒在地上痛苦不已。
　　那馬賊已壹把將釘耙拔出，跳下馬來，兇狠的走向唐劫：“臭小子，妳今日死定了！”
　　他自問習武多年，等閑三五個壯漢都奈何他不得，沒想到今日竟被個小毛頭打傷，心中怒火大熾，已決意要將這小子活活撕碎。
　　唐劫眼看他大步走來，突地手壹揚，壹把塵土迷了馬賊眼，用盡全身力氣猛地撲了上去，那馬賊腰部受創轉動不靈，身體自然下傾，竟是被他壹口咬住了咽喉。
　　馬賊痛哼壹聲，手中馬刀已兇狠砍在唐劫背上，馬刀需揮動空間方可發揮威力，如此近距作戰卻發揮不出太大作用，而唐劫卻抱了必死之心，任由刀鋒落在背上，竟咬住那馬賊喉管死活不松。
　　那馬賊大急，用盡所有力氣猛地壹掌擊在唐劫身上，終於將其推開，沒想到這壹下卻也要了他自己的命。
　　借助這壹推之力，唐劫已將那馬賊的整個氣管都咬了出來，壹道血泉飈射而出，那馬賊捂著咽喉走了幾步，終於無力地倒了下去。
　　同時唐劫也重重摔落地上。
　　他背上挨了壹刀，先前又被馬兒撞了壹下，再被馬賊全力擊上壹掌，受傷也是極重，但他還是走到那馬賊身前，將那馬賊的馬刀從手上奪了下來。
　　那馬賊尚未死透，壹雙眼睛瞪著唐劫。
　　唐劫冷冷道：“妳在看什麽？畜牲！”
　　馬刀已掠過那馬賊的咽喉。
　　撲！
　　這時唐劫才吐了口血，無力地靠在樹上。
　　雖是第壹次殺人，他心中卻無半分懼怕，唯有對這些人渣的無盡憎恨。
　　壹個聲音突然如雷鳴動般炸響於九霄雲庭：
　　“大膽賊子，濫殺無辜，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