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義 上

　　鴻雁塔頂。
　　張榮方目視著第二人被拖了上來。
　　這次是個瘦高的中年男人，他滿身傷痕，壹聲不吭，眼裏有種特別的精氣神。
　　就像那正在燃燒的火焰，釋放出明亮的光。
　　他此時的眼神，也是如此，壹樣的明亮。
　　“殺吧，殺了我們，還有更多的人走出來……妳們殺不完所有人！殺不完的……”
　　嗤！
　　張榮方毫不猶豫，壹刀切過，人頭落地。
　　緊接著是第三個，第四個……
　　這些被抓的都是義盟中的骨幹人物，他們沒有壹個人求饒，沒有壹個掙紮。
　　都是用著明亮得滲人的眼神，註視著張榮方，也註視著塔下所有的壹切。
　　那種亮得有些刺眼的目光，讓張榮方心頭越發沈默。
　　他壹聲不吭，同樣默默的不斷行刑著。
　　很快，第壹批人全部倒在血泊中。
　　“押第二批上來。”商丁燁看了眼張榮方，大聲道。
　　他此時的註意力壹直緊盯住張榮方，試圖觀察住他的每壹絲細節情緒，細節表情。
　　他堅定的認為，張榮方絕對和義盟有關聯。
　　張榮方看也不看他，只是平靜的提著染血的刀，站在壹旁。靜靜看著慢慢被押上來的第二批犯人。
　　第二批壹共十二人。
　　陸陸續續的從入口處走出來。
　　“這批人是寧安府經營多年的商盟中人，若非我們的線人爆料，恐怕不會有人會想到，這群有錢有勢的豪商，居然也是義盟中人。”商丁燁壹邊解釋，壹邊盯著張榮方。
　　只要對方有任何的壹點點情緒波動，他就能迅速抓住破綻，找出其弱點！
　　之前被絆了壹次，是他沒有正視對方，太過輕視。
　　但他乃宗師，絕不會犯第二次錯誤。
　　所以……
　　這壹次，他要徹底把這個嶽德文的弟子廢掉！
　　壹個個犯人被押送上來，直到最後壹個女子，張榮方確定了沒有張軒他們三個，心裏微微壹松。
　　但他表情依舊不變，繼續維持著之前的冰冷。
　　“第二輪行刑！開始！第壹位！”
　　監督官在壹旁大聲道。專門有人給出信號給塔下，讓那邊配合進行對犯人的宣傳。
　　這壹次，第壹人是個還不到張榮方大腿高的小男孩。
　　他看上去很平靜。眼裏似乎完全看不到壹絲懼意。
　　被押著上去時，張榮方沈默的看著這孩子，對方估計只有七八歲。
　　眉清目秀，皮膚白皙，看起來出身很好。
　　“叔叔，壹會兒能不能砍快點，我有點怕痛。”男孩跪下後，頭忽然轉回來，對著張榮方露出壹個笑容。
　　那笑容很自然，就像是壹個鄰居家的小孩子，用很有禮貌的語氣，說出壹個很小的請求。
　　他似乎不怕。
　　真的不怕。
　　張榮方手中的刀頓了頓。
　　“妳不害怕麽？”他沈聲問。
　　“還好吧。主要是活不下去了。”男孩笑道，“活著好累，死了或許就能見到外婆了，見到爹娘了。還有姐姐……”
　　他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
　　“我答應過他們，不會給秦家丟臉。”
　　“開始行刑！”監督官從塔下接到搖旗信號，大聲喝道。
　　張榮方默然，他討厭如此。
　　討厭無意義的殺戮。
　　就像現在。
　　“好吧，我盡量快點。”他輕聲回答。
　　“謝謝叔叔。”男孩露出壹個陽光般燦爛的笑容。
　　“這樣說不定我下去後，傷口可以用針線縫起來，就不難看出了……”
　　嗤！
　　刀光壹閃。
　　男孩撲倒在地，當真頭部和身體沒有直接分離，只有頸部壹條紅線緩緩滲出血水。
　　“不要被這些亂軍壞了心神。”身後的寧紅璃傳來擔心的告誡。
　　“我知道的，紅璃前輩。”張榮方微微點頭。
　　他明白商丁燁的手段。
　　就算這裏沒有他著緊的人，作為行刑人，他親手殺了這麽多義盟中堅。
　　以後無論如何，他都將成為義盟的眼中釘肉中刺。
　　“第二位。”
　　很快，犯人壹個個被拉上來。
　　他們和上壹批人壹樣，每個人都沈默著，只有眼睛無比的明亮。
　　他們似乎在塔下尋找著什麽，偶爾會有人露出欣慰的笑容。沒人知道他們在笑什麽。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們並不怕死。
　　第二批，很快便被殺完了。
　　然後是第三批。
　　張榮方目光緊緊盯著第三批的十人，陸續上了樓梯。
　　他認真的掃過每壹個人的臉頰。
　　直到最後壹人。
　　沒有！
　　他心頭狠狠松了口氣。
　　還好沒有師傅他們。
　　這第三批，也是最後壹批，看上去身份地位都要比之前的兩批人高。
　　他們有大半都身材結實，有習武痕跡。
　　這年頭私人能供得起子弟習武的，家境都不差。
　　畢竟除開軍隊朝廷，壹般人家要想供出壹個品級武人，消耗極大。
　　“妳們以為妳們死得其所？”
　　眼看著這第三批的第壹人，壹個白發老者，正要被送上前行刑。
　　上官飛鶴緩緩開口了。
　　“可惜……妳們把義盟看得太高了……他們不過是利用妳們。所謂的義盟，不過是群自私自利，到處挑撥動亂，獲取更多利益的惡心臭蟲。”
　　“那又如何？”那老者面色不變。“從壹開始我們便知道，光靠我們自己，不可能成多大的事。妳們這些怪物，必然要有怪物才能對付。”
　　“怪物？呵呵……”上官飛鶴站起身，“我等乃是天兵！若妳們不動亂，這麽多城鎮又怎麽會落得如此下場！？”
　　他張開雙臂。
　　“我當今大靈，疆域前所未有，國力史上最強，就連之前薄弱的海軍，如今也迅速彌補增加。之前的西意賀蘭海上如此強盛，如今呢？”
　　他面色冷漠。
　　“這般波瀾壯闊時代，正是我等應當名留青史，建功立業，開疆裂土，封王拜侯之時。
　　可妳們！”
　　他手指向老者。
　　“妳們做了什麽？”
　　“靈廷視天下人為豬狗，我等苦靈久矣。靈人，胡西人，淩駕於其余人種之上。多少人因為莫須有的罪名，而被占有田地。
　　多少人因為活不下去，不得不賣兒賣女！
　　多少人因為只求那壹絲絲的公平公正，就被靈人壓迫虐殺？”
　　老者揚天大笑。
　　“我們快活不下去了。橫豎是死，不如做自己想做之事，還不用受他娘的窩囊氣！”
　　“荒謬！”上官飛鶴怒道，“大靈國富民強，從國外掠奪無數資源，就連偏遠之地也能有海量各種海貨分享，有大量國外驅口苦力，妳們就算身為最低等蠻人，哪裏可能會活不下去！？”
　　“那些是我們的麽？”老者反問。
　　“妳去看看這寧安府周邊田地，還有多少是我等平民的？”他露出壹絲諷刺的笑容。
　　土地兼並！
　　張榮方聽到這裏，已然明白了問題關鍵所在。
　　老百姓沒了土地，便只能靠租大地主的地種地，如此加上朝廷的各種苛捐雜稅，還有時不時的勞役。
　　壹年到頭能養活自己都很困難……
　　要知道各種勞役可是會死人的，而且勞役是要自己帶吃帶喝，朝廷不負責衣食住行，甚至連報酬也沒有。
　　靈人胡西人不受勞役，能通過各種宗教等方法，規避稅制。
　　但底層人真沒法……
　　他看著老者明亮如火焰的雙眼，心中忽地明白了。
　　“行刑！”上官飛鶴壹聲怒喝。
　　嗤！
　　張榮方刀刃揮出，劃過老者頸部。
　　到死，這位老人都維持著剛剛那嘲諷的表情。
　　壹個又壹個，不斷有人上前被斬。
　　張榮方沈默不語，而他身後，上官飛鶴也面色陰沈得可怕。
　　很快，最後壹人被殺。
　　張榮方放下刀，長吐了口氣。
　　他身前的壹截地面，已經淌滿了鮮血。
　　底下的血剛凝固，便又有新的鮮血覆蓋上去。
　　“今日行刑，結束。”監督官高聲喝道。
　　“等等！”
　　忽地商丁燁壹聲低喝，打斷監督官聲音。
　　“我這裏還有另外幾人，是剛抓到的義盟亂軍份子。壹並砍了吧。”
　　他目光緊緊鎖定張榮方，似乎在等著對方情緒變幻波動。
　　張榮方心頭凜然，死死盯著此人。
　　他沒想到，關鍵時刻，這家夥居然又搞出這等變故。
　　“可。”上官飛鶴應了聲。似乎心思還停在剛剛和那老者交談的對話裏。
　　很快。
　　又有三人陸陸續續被送了上來。
　　這三人長發遮住面容，身材都不高壯。
　　張榮方心頭壹緊，隨時註意著三人的身形面容。他不知道如果自己真的遇到師傅他們，會如何做。
　　但他此時此刻，只希望不要遇到！
　　“第壹位，開始！”
　　監督官大喝起來。
　　緊接著，關於這犯人的壹些基本事跡，都被慢慢講述出來。
　　還好，張榮方聽了前半段，便明白，這人不是師傅他們三人之壹。
　　當即，他幹凈利落的砍下這人人頭。
　　緊接著是第二人。
　　第三人……
　　還好，三人都不是……
　　“行刑結束！”
　　隨著壹聲高喝，鴻雁塔行刑終於徹底完結。
　　這壹次，張榮方心裏徹底松了口氣。
　　他收起刀，臨走前認真的凝視了商丁燁壹眼。
　　商丁燁冷笑，壓根不在意，若非上官府主在，他壹巴掌就能捏死這小子。
　　眾人各自解散，都得了幾天假期休息。
　　作為主要行刑人，張榮方被批了多放了幾天。
　　寧安府作為最後壹站，宣告著這次的突襲絞殺行動，正式完結。
　　張榮方松了口氣之余，也真正的被商丁燁惡心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