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壹章 彈劾

　　焦黃中見葉春秋說得煞有介事的樣子，禁不住哈哈大笑，挑釁式的看他壹眼，撇撇嘴道：“那麽……葉同年就在此好生的等吧，說不準朱先生當真回心轉意了呢。”
　　說罷，他便坐在了門前侯他的軟轎，揚長而去。
　　葉春秋則是抿著嘴，在此默默等候，這兒經常有人出入，多是那朱先生的弟子，大家看到了葉春秋，見此人壹身儒衫，像是個讀書人，既不進去，卻又不離開，只是佇立在門前，也不擋人出入，起初大家還只當是有人拜訪，還未遞上帖子，可是漸漸的，有人生疑起來。
　　這可是炎炎夏日啊，日上三竿的時候，雖然門前有陰影，還算陰涼，可是在這兒站得久了，是人都是揮汗如雨，如何吃得消？
　　可是這個少年郎呢，卻是壹聲不吭，只是在此久站，神色淡然。
　　等到日頭偏西，那門子便出來道：“狀元公這是什麽意思？總是站在外頭也不是辦法，家主既下了戰書，就絕沒有撤下來的道理，狀元公請回吧。”
　　葉春秋抿抿嘴，卻是執拗的道：“本就是壹場誤會，學生乃是讀書人，如何能與人隨意比鬥，懇請去稟告朱先生，就說春秋寧願認輸。”
　　這門子惱了：“認輸？這可不成，妳是不知，眼下滿京師都在議論此事，怎麽好認輸？”
　　葉春秋便不說話了。
　　這個小子……真是奇怪。
　　零零落落前來拜謁朱鶴的人，看著這個少年，少不得向門子打聽壹下，得知是要和朱鶴比劍的狀元公，個個神色怪異，他們倒是不敢招惹狀元公，只是出入的時候，便不免多看他壹眼，有奚落，有同情，也有人搖頭。
　　等到了半夜，葉春秋依然不肯走，草廬中的朱鶴用過了茶點，擦拭著手中的壹柄古樸長劍，聽著門子的稟告。
　　“老爺，這小子都已經等了足足五個時辰了，現在還不肯走，多半……是打算在這兒過夜了，要不要……”
　　“他要過夜，那就讓他過夜吧，老夫也不能薄待了他，否則他這樣如何比劍？到時別人可會說閑話，說老夫趁人之危，嗯，讓人送壹副涼席去，他願意在外頭睡，就在外頭睡吧。”
　　門子面露不忍之色：“或許……這裏頭當真有什麽誤……”
　　朱鶴卻是瞥了他壹眼，目中帶著怒意。
　　“是，是，是，小人該死。”門子嚇得面如土色。
　　朱鶴淡淡道：“去吧。”
　　那門子抱了竹席到了門前，慘然的月色下，在那石獅的陰影之中，依然依稀可以看到少年的人影，門子心裏嘆息，這位狀元公……真是……哎……
　　他抱著席子上前，尋了個幹凈的地方鋪開，壹面道：“狀元公，我家家主的脾氣就是如此，既然下了戰書，斷無不比的道理，狀元公……”他現出為難之色：“其實狀元公不去赴約就好了。”
　　葉春秋神色從容：“不比就是不比，可是不赴約就是失信於人了，所以我只求朱先生取消劍鬥。”
　　聽著……似乎挺有道理，站在自己面前的可是狀元公啊，若是不去赴約，豈不成了沒有信用的小人？即便有最多的難言之隱，可是人言可畏，人家肯體諒妳嗎？可是若是能從朱先生那兒得到諒解，雙方取消了劍鬥就全然不同了，只是……
　　門子想到了自家家主的性子，倒是對葉春秋同情起來，道：“狀元公，小人說句不該說的話，家主認定的事，是絕不會更改的，哎……不說了，被人聽見，小人可要遭殃，妳若是當真不肯走，就在這兒睡下吧。”
　　葉春秋倒也不客氣，脫了靴子便睡在竹席子上。
　　門子又搖搖頭，回到府裏，將門關了。
　　天為被、地為床，第壹次露宿街頭，葉春秋倒沒有什麽不習慣的地方，或許是因為從前吃過苦的緣故吧，他壹時睡不著，便索性用手枕頭，擡頭看著天邊的稀松星月，葉春秋眼眸落在那彎月上，他的眼底已不再如從前壹般清澈見底，似乎幽深了壹些，自來了京師，身上似乎多了壹些與眾不同。
　　他嘴角微微勾起，漸漸睡去。
　　……
　　在京城裏，相關於劍鬥的消息，總是傳得最快，聽說那位狀元公竟是跑去求見朱先生，要求取消決鬥，朱先生自是不肯，狀元公竟是賴在朱府門前不走了。
　　壹時之間，許多人都不禁恥笑起來，當初最先傳出的消息是狀元公要與朱先生劍鬥，等到朱先生下了戰書，那狀元公竟是嚇尿了。
　　哈哈……眾人想到這個，都不禁捧腹大笑起來。
　　好端端的壹場劍鬥，誰料到最後竟變成了壹個笑話。
　　不過那朱先生既然不肯取消，這場劍鬥就非要繼續下去不可，倒是內閣諸公們聽到此事，表情卻各是不壹，劉健是從壹份禦史彈劾中得知消息的。
　　禦史嘛，總是吃飽了撐著，有機會要彈劾，沒機會創造出機會也要找個人罵壹罵。
　　而今這位狀元公不是撞在了槍口上嗎？
　　都察院的禦史措辭很是嚴厲，直接痛斥葉春秋身為狀元公，不好端端的等著吏部選官，卻非要與人劍鬥，好嘛，妳鬥就鬥好了，大家發了幾句牢騷事情也就過去了，妳要出風頭有什麽法子，畢竟吏部還沒選官呢，算起來妳還沒有被禦史彈劾的資格。
　　可是萬萬料不到啊，妳特麽的堂堂狀元公，妳丟人不丟人，妳和人決鬥就決鬥，卻又突然嚇尿了，不敢來了，厚著臉皮登門要取消，人家不肯，妳還死賴在門前，妳……妳……妳還要不要臉啊，妳葉春秋總是讀書人吧，讀書人仗義死節，不是理所應當的事，現在坊間都在笑話，人家笑話的可不是妳這個壹甲進士和狀元，而是笑話讀書人口氣大，卻又是無膽匪類，妳壹個大男人，理當輸陣不輸人啊，現在倒好，成了笑話了，將來妳葉春秋還要和我同朝為官，我老臉都沒處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