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久候君未至

　　這是大鵬？
　　那個獅駝嶺上八百裏屍山骨海的締造者？
　　要說這是哪位佛的轉世，他們都信！
　　諦聽小聲嘀咕：“妳對大鵬鳥做了什麽？”
　　“這個……”
　　周拯苦笑不已：“我只是讀了幾十篇三藏大師給我的經文，沒想到，大鵬鳥在被煉妖壺馴化的過程中，當真了。”
　　洞靈真人嘆道：“女媧娘娘所留之寶，當真神異，神異啊。”
　　正此時，大鵬鳥緩緩嘆了口氣，睜開那雙清澈的眼眸，凝視著周拯，緩聲道：“老師，您什麽時候為弟子剃度？弟子深知罪孽深重，已決心用余生去償還。”
　　“阿彌陀佛！”
　　周拯不自覺的念了個佛號！
　　“晚點，現在情況比較復雜，妳先去上面休息，不要暴露了自身道韻。”
　　“是，老師。”
　　大鵬鳥用低沈的男中音回答著，隨後也不顧周圍那些驚訝的目光，轉身朝著頂棚而去，靜靜地坐在角落。
　　壹聲輕嘆，半生飄零，上古而今，再無金鵬。
　　他閉目誦讀經文，腦後浮現出了淡淡的佛光。
　　甲板上，周拯抿嘴輕吟，也只能清清嗓子，道壹句：“不是我幹的，起碼，不能算我直接幹的。”
　　諦聽朝著壹旁退了半步。
　　雖然只是小小的半步，但卻不可避免對周拯造成了壹丟丟的傷害。
　　“也著實讓人唏噓，”洞靈真人禁不住輕輕壹嘆。
　　周拯笑道：“飛舟繼續前行，咱們分頭行動。”
　　“好。”
　　“遵命。”
　　……
　　有李智勇留守這艘飛舟渡，周拯總感覺頗為安心。
　　他擬好了壹份書信，交給洞靈真人送去紫微帝君處，又找了個角落靜靜呆了壹陣，思考接下來該如何應對強敵的發難。
　　截天教應該不是那個左使在主持大局了。
　　單是羽族血薦這壹招，就完全不是左使的行事風格。
　　既然兩邊想玩陰的，那就把事搞大。
　　對方想潑臟水就潑，自己該立大宏願就立，以大宏願為新開辟的靈界背書，給妖族第二個選擇；
　　團結生靈對抗天道的老思路了。
　　看李智勇在不遠處閑逛，周拯笑道：“紙人找到什麽有用的消息了嗎？”
　　“還沒，”李智勇搖搖頭，“班長妳不是要去微服私訪，體察民情，怎麽還不動身？”
　　“得，這是在趕我了。”
　　周拯雙手壹攤，滿臉無奈。
　　李智勇笑道：“三太子等妳許久了。”
　　周拯伸了個懶腰，看了眼身上的皂色道袍，搖身壹變化作了壹名中年男人的模樣。
　　七十二變與三十六變卻是越發純熟了。
　　他問：“智勇妳覺得，咱們如果動靜搞得太大，會不會讓天道再次直接出手？”
　　“這個是誰都說不準的，”李智勇憂心道，“上次天道出手，說明楊戩已經在無法壓制天道的邊緣，隨時有可能被天道吞噬。”
　　“他能撐到現在，本就是壹個奇跡了。”
　　周拯調整著嗓音和口吻，緩聲道：“咱們這邊抓點緊吧，我想辦法早點突破純陽無極第八重，開啟第八次老君的試煉，這樣咱們也能多壹點準備的時間。”
　　李智勇笑道：“也不知老君會安排什麽磨難。”
　　“總覺得老君快到放大招的時候了。”
　　周拯做著擴胸運動走向艙門外，與脫下蓮花戰衣換成了普通少年裝束的哪咤匯合後，身形同時消失不見。
　　隨後，李智勇擡頭看了眼棚頂大鵬鳥的位置。
　　嗯，不是信不過煉妖壺。
　　就是單純壹點小習慣罷了。
　　李智勇擡手下壓，這艘飛舟的速度緩緩降低，將青華帝君抵達前方星辰的時間點，向後推了壹些。
　　“帝君當心，”哪咤這個隨身侍衛十分稱職，“星路外有大批妖族守著。”
　　“咱們放出些妖氣就是，”周拯道，“出星路的壹瞬沒辦法隱藏身形，不過也不必擔心，他們現在都在盯著咱們的船。”
　　“嗯，”哪咤放出淡淡的木屬妖氣。
　　周拯立刻嗅到了壹絲絲蓮藕粉的香味。
　　前方的星辰名為褚瑞，這倆字也不知道有什麽具體含義。
　　正如周拯所說，他們兩個並未引起星路出口外的狂蜂浪蝶們的註意，徑直趕往了不遠處的星辰。
　　遠遠看去，這是壹顆碧綠色調的星辰，也是處在所在恒星系的宜居地帶，本身體積比藍星大很多，到了此時的道境，自然也就不會在意那點重力的變化了。
　　哪咤傳聲道：“這裏好多生靈，不只是有妖族，還有很多人族，到處都擁擠了，跟前面那幾顆星辰倒是不壹樣。”
　　“從星圖上來看，這裏屬於是妖族與人類能和平相處的地界。”
　　周拯笑道：“當疆域足夠巨大，很多區域都會形成自己的規矩，雖然最近幾百年三界劇烈動蕩，但很多地方的規矩還是在的、秩序也都還在。”
　　哪咤輕輕頷首：“此前我倒是聽聞過壹個說法。”
　　“什麽？三太子講來聽聽。”
　　哪咤笑道：“自上古戰敗後，就有大批妖族後裔朝著三界邊緣地帶遷徙，現如今大半的星辰，其實都是妖族開辟出來的，後來才有了人族繁盛。”
　　周拯笑著道了句：“確實啊，人類其實也是萬靈之壹，很多時候只是我們自命不凡罷了。”
　　“不過，”哪咤正色道，“我們人族確實是靠著真本事，靠著三皇五帝與諸先賢的艱難開辟，才成為了天庭治下的天地主角，成為了秩序的主體。”
　　周拯：……
　　失去了小揪揪的哪咤，竟然都會教育人了。
　　“三太子有這般想法很是不錯。”
　　周拯挑了挑眉：“下去逛逛吧，咱們找個最大的城池，讓我看看各方勢力匯聚之地是在何處。”
　　說話間，周拯的仙識已是將這顆星辰緩緩包裹。
　　此地看似魚龍混雜，實則涇渭分明。
　　諸業障大妖躲在星辰之外，藏在了另壹處星路出入口，似是想暴起發難，實則遠遠觀望；
　　不少人族高手聚集在海中仙島之上，那裏還有不少宗門，也不知往日這些宗門是如何生存的，不過現在都開啟了大陣。
　　嗯？龍族來的人不少嘛。
　　周拯發現了海中躲藏的數千蛟龍衛，發現了幾道熟悉的氣息，都是曾來過藍星的老龍。
　　這些家夥……
　　以前打不過，現在倒是不用太在意了。
　　他們是來賀禮的吧？
　　周拯也不知具體，不過暫時沒去探究的興趣。
　　他與哪咤壹同落去本地最大的城池，壹個口稱侄兒，壹個呼喚叔父，沿路觀察此地生靈之貌。
　　去茶館聽壹聽人族高手的閑聊；
　　去酒樓品壹品妖族大廚的手藝。
　　在此地，人與妖暫時形成了某種制衡。
　　人的忌諱自然是妖魔吃人、剝奪生魂修行，妖族的忌諱是人圈養開了靈智的靈物；在這裏，這兩種情形暫時都不可見。
　　聽了半日、逛了半日，周拯也大概心裏有數了。
　　這裏的高手九成都是從外趕來的，很多還是自他前面路過的六顆星辰而來。
　　截天教在此地藏了大批眼線，也不知藏了什麽布置。
　　此前洞靈真人發現的那批羽族少年，周拯也尋到了他們的蹤跡，而且順藤摸瓜，找到了更多羽族的年輕人。
　　他們神智似有些癡楞，顯然是被影響了心智。
　　周拯繼續抽絲剝繭的探查，但只能找到幾只截天教的阿貓阿狗，連幾個像樣的天仙境高手都尋不到。
　　“對手很謹慎，”暫時收起發揪的哪咤，展露出了壹名天庭老將應有的沈穩，“叔父，咱們該如何行事？”
　　周拯笑道：“投石問路。”
　　哪咤緩緩點頭：“懂了，我們制造壹點騷亂，讓此地出現波瀾，然後趁機觀察各處的反應。”
　　“不錯，”周拯手縮入寬袖，把玩著煉妖壺，“我們先制造壹點騷亂……大鵬，妳來壹下吧，按我此前教妳的那般行事。”
　　煉妖壺輕輕震顫，遠在星路中的大鵬鳥站起身來，輕聲嘆息：
　　“老師，我該如何才能彌補往日的過錯。”
　　言罷身形緩緩飛出飛舟外層的仙陣，身周包裹了壹只金色的大鵬虛影。
　　下壹瞬，壹聲高啼響徹星路，大鵬鳥展翅疾飛，轉眼就將這艘飛舟甩在身後。
　　“車尾燈都看不到啊，”李智勇低聲喃喃。
　　褚瑞星上，哪咤禁不住擡手扶額，嘴角抽搐。
　　這是投石問路嗎？
　　這是投山啊，直接用山砸海起波浪。
　　大鵬鳥沖出星路的壹瞬，褚瑞星上明裏暗裏的各家高手，紛紛精神大振。
　　正主之壹，提前來了。
　　……
　　褚瑞星那大片海域的居中位置，壹座仙霧環繞不散的仙島，宛若壹片寧靜的莊園。
　　來自龍宮的大批蛟龍衛，此刻就藏在仙島外的海水中，封鎖了整座島嶼。
　　幾名龍首老者在此島前後左右的沙灘上靜立，宛若四尊門神。
　　再向內，那仙木桃花林中，其實還藏了幾名面容嚴峻的龍族女將，壹個個氣息沈穩，實力不在那幾名龍首老者之下。
　　周拯是沒註意到這幾名女將的，不然他必然會產生壹點聯想。
　　是什麽樣的重要人物，才有這般排場？
　　龍宮又會派誰，前來此地慶賀他收徒大典？
　　——此刻在三界流傳的消息，自然還是周拯要收徒大鵬鳥。
　　仙島正中，層層霧氣包裹的仙殿內，壹名名美麗的海女翩翩起舞，七八名樣貌蒼老的海族高手坐在左右兩側的矮桌。
　　居中而坐的是壹名女子。
　　她身著粉白相配的柔軟長裙，梳著精致的秋雲髻，小巧的耳垂墜著淚形的寶珠，雪白的脖頸也環繞著與耳墜成套的墜子。
　　女子生的極美，明眸皓齒不足誇她的清新，柳眉朱唇不足繪她的柔美，那身段更是在自然和諧的限度中趨於完美，纖腰束在玉帶與層層疊疊的衣裙內。
　　此刻，她正仔細審閱著手中的玉符，長長的睫毛時而眨動壹下，讓壹旁的海族高手大氣都不敢喘。
　　若是周拯能在此地，怕是也有些不太敢認她了。
　　雖面貌變化不大、身材更性感了壹些，但她的氣度、她此刻無意間展露出的威嚴，已遠非當年那個金魚化作的少女可比。
　　不是敖瑩又能是何人？
　　此刻，她將玉符放下，緩聲道：“各位管理此地行宮辛苦了。”
　　壹旁幾名老者連忙低頭道：“殿下您客氣，這都是老奴應該做的。”
　　正此時，門外閃身沖入了壹名龍族戰將，自是前段時間在藍星消失的敖壹淩。
　　她向前拱手稟告：“殿下，大鵬鳥已現身，正朝這顆星辰最大的城池落去，各方勢力已派人前去，似是要與他接觸。”
　　原本還是沒多少表情的敖瑩，聞言頓時雙眼放光，立刻問詢：“周也來了嗎？”
　　她其實早已用仙識籠罩各處，自然知曉周拯有沒有現身。
　　但總歸，敖瑩心底帶著幾分僥幸，興許是他如今實力太強，自己沒能……
　　敖壹淩輕輕搖頭。
　　敖瑩俏臉止不住的失落，微微鼓起嘴角。
　　“好吧，不過他應該快要來了的……我不能直接現身，這當真有些麻煩，他如果現身了，走到哪都要被人盯著，萬壹見不到他又該如何是好？”
　　她竟又患得患失了起來。
　　敖壹淩問：“殿下，不如我去外面走走，他如果知道我在這，應該能聯想到殿下來尋他了。”
　　“大姐不可，我答應過母親。”
　　敖瑩笑道：“若是真的見不到，那我就偷偷去他的船上等他，總歸是要見壹面的。”
　　敖壹淩輕輕頷首。
　　敖瑩已是慢慢起身，裙擺慢慢垂落，遮住了那乍現便無的纖腿玉足。
　　“走吧，我們暗藏身形，也去看看大鵬鳥想做什麽，也就大概能知道他想做什麽。”
　　“當真是苦了妳，”敖壹淩還是有些不忿，“這家夥幾世修來的福分，讓妳這般死心塌地的。”
　　敖瑩輕笑著挽住敖壹淩胳膊：“大姐妳放心就好，現在我可不會讓百花仙子，她可不是我對手了。”
　　敖壹淩嘴角微微抽搐，也沒多說什麽。
　　些許雲霧飄過，兩道倩影同時消失不見，甚至連沙灘上站著的幾位龍首老者都沒察覺到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