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 造物

　　高空的風夾雜著冰冷的氣息。
　　大地上，許多裂縫中漏出深紅的熔漿，那壹片片深紅的地帶如果不是熔漿河流，便是燃燒不斷的地火。
　　森林裏全是黑色的樹，壹根根如同鋼鐵林立。
　　——這便是煉獄世界的景象。
　　“那裏有個城鎮。”
　　柳平指著大地上的某處，說道。
　　“去休息壹下？”李長雪問。
　　“我們需要喝壹杯，順便等等結果。”柳平道。
　　李長雪心知肚明。
　　美狄亞和獄焰魔神之間，只有壹個可以回來。
　　不管是誰，壹旦回來，必然會尋找柳平。
　　以他們的實力和勢力，想要在煉獄神柱上找壹個並沒有隱藏行跡的人，其實並不困難。
　　柳平與李長雪飛落在小鎮上。
　　只見街道兩旁滿是白骨，人類的、魔鬼的、萬族的，數不勝數。
　　來往的行人似乎習以為常。
　　煉獄之中，爭鬥是永恒的主題——
　　對於身處其中眾生來說，死亡如影隨形，骸骨與身軀如同戰場的塵埃，隨處可見。
　　兩人走進壹間酒吧。
　　“麻煩壹下，我想包場。”
　　柳平將壹袋子金幣重重拍在桌子上，沖著吧臺後的酒保說道。
　　“錢是夠了，但妳的實力麽——完全不夠啊，兄弟。”
　　酒保似笑非笑的道。
　　柳平為之恍然。
　　包場可以讓談話更坦誠，也更方便。
　　可惜自己回來之後壹時收斂了氣息，沒有使用“特效師”。
　　煉獄中強者為尊，光有錢是不行的。
　　李長雪站在柳平背後不動，臂彎裏的長劍“噌”的壹聲脫鞘而起，穿窗而過，落在酒吧門口。
　　壹道道劍氣從長劍上散發出去，沖上雲霄，數千裏可見。
　　感受到長劍上傳來的陣陣殺意，不少強大的存在都識趣的遠離了小鎮。
　　酒保看了李長雪壹眼，又望向柳平。
　　“壹起的。”柳平挺胸道。
　　酒保壹拍桌子，尖著嗓子大聲道：“各位原諒壹下，這位魔王和她的男妾要包場啦！”
　　那些醉漢們壹聲都不敢吭，站起來就朝外走去。
　　不壹會兒酒吧就空了。
　　“他不是我的男妾。”李長雪道。
　　“是嗎？長得白白嫩嫩的，模樣還不錯，卻還沒有資格服侍您？”酒保露出諂媚的笑容。
　　李長雪冰冷的面容上浮現出薄薄壹層紅暈。
　　“滾下去，喝酒的事我們自己來。”她嬌叱道。
　　“是，魔王大人！”
　　酒保點頭哈腰的離開了吧臺，從後門走出了酒吧。
　　“他的話妳別放在心上。”李長雪小心翼翼的看了柳平壹眼。
　　“當然不會。”柳平失笑道。
　　他伸手壹招，酒櫃上頓時飛來七八瓶酒，整整齊齊排列在兩人面前。
　　柳平挑了壹瓶，給李長雪斟滿，問道：“妳怎麽回來了？”
　　李長雪接過酒杯，壹揚脖子把酒喝幹，正色道：“因為妳救過我壹命，我乃天下劍仙，快意恩仇，從不欠人恩情。”
　　“原來如此，不愧是劍修風範。”柳平端起杯子，也把酒喝光。
　　“可惜剛才遇見的那個怪物實在太強，而且太詭異了，我怎麽殺都殺不死。”李長雪嘆了壹口氣。
　　伴隨著她的嘆氣聲，那柄插在酒吧門口的長劍又開始不斷消失和出現。
　　“噩夢生物是這樣的——我必須找到壹位聖靈了，我們才可能戰勝它們。”柳平道。
　　“那走啊，我們去找聖靈。”李長雪道。
　　“不急，剛才我拿了壹張金卡，應該很快就會有什麽人追上來了，我們把首尾處理幹凈，然後立刻就走。”柳平道。
　　吧臺前忽然出現了壹個女人。
　　婭娜。
　　她看著李長雪道：“妳果然是來償還他的救命之恩？”
　　柳平趕緊給她倒滿酒。
　　“我們六道中人最重因果，我必須來。”李長雪道。
　　“果然是修行界的俠客風範，我敬妳壹杯。”婭娜端起杯子，朝李長雪致意。
　　柳平又給李長雪斟滿。
　　兩女對望壹眼，目光無聲，壹起笑了起來。
　　氣氛轉變前的壹剎那——
　　柳平忽然問道：“對了，火牙怎麽樣了？”
　　婭娜不為所動，依然上下打量著李長雪，隨口說道：“已經復活了，還有點虛弱，我在調教它，晚點我會把過去的記憶灌輸給它。”
　　她將壹根黑色的鞭子放在桌子上。
　　李長雪低頭看著酒杯，壹言不發，酒吧門外的長劍“噌”的壹聲飛回來，同樣落在吧臺上。
　　柳平當機立斷，猛的壹拍桌子，大聲喝道：“不對啊，按說不管是美狄亞，還是那個銀發老者，現在應該已經回來了壹個！”
　　兩女同時壹怔。
　　婭娜心中浮現出過去種種回憶，身上不由得散發出陣陣殺意。
　　“妹妹。”她低聲道。
　　“我在。”瑪利亞悄然出現。
　　柳平趕緊給她也倒上壹杯酒，雙手遞過去。
　　“如果回來的是美狄亞，我們要好好找她算算賬了。”婭娜道。
　　“我跟妳的想法是壹樣的呢。”
　　瑪利亞接了酒杯，咬牙切齒的說完，將酒壹飲而盡。
　　李長雪想起剛才的種種危險，壹時擔心柳平的安危，托腮沈思道：“其實更強的是那個銀發老者，我能感覺到，他比那個什麽主母更難殺死——恐怕壹會兒是場硬仗。”
　　壹道女聲響起：
　　“我來警戒吧，空間有任何變化，我都會第壹時間知道。”
　　洛星辰！
　　柳平連忙又倒了壹杯酒。
　　酒瓶空了。
　　他抓起另壹個瓶子。
　　“兔子，妳不用找杯子了，我喜歡這樣喝。”
　　白狼隨之出現，直接拿過瓶子，咬開瓶塞，大口朝嘴裏灌了起來。
　　柳平嘆了口氣。
　　還好。
　　趙嬋衣躲在卡書裏沒有出來。
　　還是她比較聽話，知道這種時候要顧全大局。
　　話音剛落，酒吧櫃臺後面的酒櫥背面傳來壹聲輕微的酒嗝聲。
　　壹道女聲好奇的道：“這是什麽酒？為什麽會有氣泡？”
　　柳平雙手撫著額頭，閉上雙眼。
　　壹息。
　　兩息。
　　三息。
　　“不對！為什麽還沒來？”
　　他低聲道。
　　篤篤篤——
　　壹陣敲門聲響起。
　　眾人壹起望去，只見酒吧門口站著壹群身穿黑色禮服的男子。
　　“都是魔鬼。”婭娜低聲道。
　　壹名男子推門進來，行禮道：“請問——哪壹位是主人指定的財產繼承人？”
　　眾人面面相覷。
　　男子見狀，欠身道：“是哪位手上有我們家主人的金卡？”
　　“我。”柳平道。
　　眾人互相使著眼色，暗暗戒備，隨時準備出手。
　　男子被這股殺氣壹沖，不禁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勉強道：“根據獄焰銀行的占蔔球預警，我們的主人正在遭遇生死危機，如果他不幸遇難，持有金卡的閣下將成為財產繼承人之壹。”
　　眾人全部怔住。
　　柳平奇道：“他不會這麽水吧，難道回來的是美狄亞？”
　　白狼忽然小聲道：“獄焰銀行是極其龐大的勢力，如果我們能獲得它，無論是找安德莉亞，還是找團長，都會得到超強的助力。”
　　“我也是壹樣的看法。”婭娜點頭道。
　　“請跟我來，我們將帶您返回獄焰家族，準備進行財產的分割和繼承儀式。”那男子恭敬的道。
　　柳平望向婭娜。
　　煉獄的事情，她比自己熟悉的多。
　　“去吧——值得壹去。”婭娜點頭道。
　　“但真是奇怪呀，”瑪利亞不解的道，“就算是美狄亞，這個時候也應該找過來了，為什麽還是沒有來？”
　　眾人都有些疑惑。
　　“好了，不管怎樣，我們先去獄焰銀行看看。”柳平拍板道。
　　……
　　另壹邊。
　　噩夢層世界。
　　地下。
　　壹道黑色的身影從天而降，落在眾多觸手之中。
　　所有觸手見了它，就像見了主人壹樣，紛紛匍匐在地，壹動也不敢動。
　　“人類……跑光了……果然不該壹時好奇，直接去往煉獄世界，畢竟……”
　　“潮汐還未暴漲起來。”
　　黑影自言自語著，忽然被地上的屍體吸引了註意力。
　　那是美狄亞的屍體。
　　她被銀發老者壹劍刺爆了頭顱，只剩下無頭屍體躺在冰冷的血泊之中。
　　黑影細細看了壹會兒，突然笑道：“兩個互相撕咬的靈魂，又處於獻祭之術中，而且已經死了——真有意思！”
　　它擡腳在地上踱了踱。
　　只見所有的血水混合著腦漿、骨骼、皮膚、眼球、牙齒、舌頭、毛發壹起漂浮起來，在半空停留不動。
　　“這種情況真是罕見，正好可以用來造那個噩夢種。”
　　黑影蹲下去，在美狄亞的頭上揉捏著、拼湊著，隨手將壹件件血肉裝回去。
　　不壹會兒。
　　壹切完畢。
　　黑影端詳著自己的傑作，低聲道：“醒來。”
　　屍體從地上爬起來，看了黑影壹眼，然後跪倒在它面前。
　　“主人，感謝妳從永恒的黑暗中喚醒了我們。”
　　壹男壹女兩道聲音同時從屍體嘴裏響起。
　　黑影點點頭道：“因為妳們生前的性別不同，所以我把半邊臉給了男性的靈魂，另外半邊臉給了女性的靈魂，妳們可滿意？”
　　“滿意。”男女聲壹同響起。
　　“主人，我有事稟報。”男聲道。
　　“說。”
　　“我的靈魂中了壹道術法，直到此時，它還在起作用，時刻慫恿我心懷仇恨，想要與這具身軀中的另外壹個靈魂同歸於盡。”
　　“我看看。”
　　過了半晌。
　　黑影突然笑起來，輕聲道：“原來是這種奇詭力量，是的，既然它在這裏，我們可以通過它來定位它的施展者……”
　　屍體忽然不住的顫抖起來。
　　只聽男女聲同時發出了憎惡與怨恨的聲音：“主人，讓我去殺了他！”
　　“這就是我制造妳的目的。”
　　黑影慢悠悠的道：“去吧，去殺了那個施展‘慫恿’的家夥，把它的靈魂帶回來。”
　　“主人您呢？”
　　“噩夢的潮汐沒起來之前，我就像擱淺的魚，無法發揮出哪怕壹成力量——但妳們是極其罕見的造物，不受噩夢之潮的束縛，可以肆意行事。”
　　“是，那我們去了。”
　　“去吧，玩開心壹點。”
　　壹扇光門打開。
　　美狄亞的屍體從地上站起來，走進光門之中。
　　黑暗再次恢復了寂靜。
　　唯有那道身影的喃喃自語聲再壹次響起：
　　“在潮汐真正降臨前，總要有點樂子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