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相君有龍顏（下）

　　回去路上，吳興宗神色凝重。
　　幾個親兵隨在身後，不知道將軍心中所想。
　　“將軍，可是那人對您說了些？”壹個親兵，是同鄉，大膽上前問著。
　　“不過是些私事。”吳興宗隨口說著。
　　見將軍沒有說的意思，後面的幾人都閉上了嘴。
　　這些親兵，跟隨吳興宗幾年了，能夠感受到壹些，此時將軍明顯心情凝重。
　　在中午用餐的時分，街衙巷陌行人不多，吳興宗凝神想了想，看了看距離，發覺自己才走出了壹小段路，冷笑壹聲，放慢了馬匹。
　　“龍虎之姿？”在心裏默默的咀嚼著這個詞，吳興宗面無表情。
　　“……實不相瞞，您的相貌，實是百年難遇的貴人之相……”
　　“……有龍虎之姿，貴不可言……”
　　“……雲氣沖出頂來，充於壹室，隱見紫氣，前途不可限量……”
　　這相士說的這些，讓他暗自心驚。
　　所謂的貴人還罷了，這龍虎之姿，貴不可言……有什麽人能稱的上龍虎之姿，有什麽相能稱得上貴不可言？
　　公卿之相，都可明言，所謂“此命生成大不同，富貴榮華極品隆”，大可不必避諱，要貴不可言，就是君位了。
　　難怪相士要將他避開左右，這樣的話讓別人聽到，哪怕只是胡說，也會引來大禍。
　　可要是真的……
　　不，不能再想下去了！
　　吳興宗手指緊緊的鎖住馬韁繩，韁繩幾乎勒入肉中，眼中出現壹抹冰冷。
　　現在的局面來看，混入袞州細作不在少數，區區壹個相士，卻在酒樓偶遇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來，實是欲蓋彌彰。
　　假話自然是其心可誅，就算真話，這人留著也是禍端，看了看距離和時間，覺得差不多了，吳興宗勒住坐騎，在路上停了下來。
　　“將軍？”跟在他身旁的親兵見他突然停住，都勒住了坐騎。
　　這時路上，周圍沒有人，吳興宗微微冷笑，問著：“妳們還記得剛才那個人？”
　　“將軍是說，那個找您說話的相士？”
　　吳興宗點頭：“就是此人，他的身份實是壹個細作，企圖蒙騙於我，挑撥離間，妳這就回去，將他殺了！”
　　頓了壹頓，獰笑著：“我剛才下樓時，叫了壹桌菜，又給了十兩銀子，這就是斷頭飯，現在用的差不多了，妳們回去，不必避諱，就公然處決就是。”
　　“遵命！”親兵應諾著，都是死人堆裏爬出來，殺死個細作，實是微不足道的事。
　　沙家酒樓·雅座
　　店老板在門口，見得了親兵返回，忙迎上來，又有些詫異，說：“客官，您這是？莫非忘了東西？”
　　“剛才那相士還在不？”
　　“在，還在上面用著呢！”店老板說著。
　　這四個親兵，就不言聲登樓上來。
　　這是隔著屏風的雅座，除了原本吳興宗所在，對面還有幾人行令吃酒，喝得高興，都有點醉醺醺，見四人上來，都沒有在意。
　　“等下，將軍賞給斷頭飯，就讓他用完了。”樓梯處，就見得了屏風縫隙裏有人，壹看，這相士就在內。
　　親兵火長吳隨冷笑的說著，別的親兵聽了，都凜然應命，沒有壹個人說話。
　　“妳知道賈家這次包了多少？”這時別的雅座上，卻有人說話：“嘿，整個南墻柳條坊！”
　　“石江兄，小弟不明白，為什麽這些大戶都貼錢作虧本生意，再說修補街坊，這不是官府的事？”有人奇怪的問著。
　　“所以妳生意不大，就說賈家的柳條坊吧，這是先前攻城時破落的，現在官府遷了出去，整個坊上百戶人家就空著。”
　　“賈家要修建房舍，修整街道，還要交納壹筆稅金給官府，花費是不少，算算要用五千兩銀子，可獲得的是什麽？獲得就是沿街十七間連著的鋪面！”
　　“十七間鋪面是不少，我算下，按照現在價格，三千多兩銀子多些，還是虧本了啊！”還有人迷惑的說著。
　　“妳糊塗了，現在這個價沒有錯，可太平了，過個五年十年，還是這個價？翻十倍都不止呢！”石江冷笑著：“人家賈家可沒有糊塗，精算著呢！”
　　“而且，賈家在坊地修建的房子，也不是白送，都是要收租，二十年租約，入住的人家二十年交上去，單是這筆，就賺壹倍呢！”
　　“這樣壹算，的確賺了。”壹個留著髭須的年輕人說著：“這坊的生意是有的賺，別的呢？”
　　“都有，大有大賺，小有小賺，包著壹條大街上所有的樹，就可以獲得壹間鋪子，或者城外壹處荒地，都有賺。”
　　“這樣賺錢，我們齊心合力，也包個官活幹幹。”留著髭須的年輕人很是眼紅，又有點迷惑的說：“不過，官府這樣大方？不是虧了嘛？”
　　“虧什麽，官府才是無本生意，打壞的作坊，燒掉的荒地，還有別的大把項目，都不花壹文錢，用這些換到大筆的錢，官府才不虧，妳們看著，這些都建成了，官府就來大把收稅了。”
　　“嘶……這朝廷的官，可真會想啊！”
　　“所以人家才是官！”
　　這其實是王弘毅的國策，按照正常的情況，荒蕪的田地，破碎的街坊，壹切都要官府出錢，或者居民緩慢修復的話，十年才能恢復元氣。
　　現在官府把這些都發了出去，壹二年就恢復元氣，而且還是雙嬴，這種想法，想吃獨食，寧可在手中爛掉，也不肯給人占便宜的人，是無論怎麽樣都想不到。
　　這話說遠了，親兵火長吳隨卻是聽不懂，見裏面用的差不多了，壹揮手，就上去，壹時不言語，盯著這相士。
　　這相士猛的壹驚，原本有些酡顏微醺，這時見得親兵撲進，頓時就臉色壹變，怔著了。
　　吳隨冷冰冰看著，說著：“妳能相人，今日可曾相了自己？”
　　不等回話，就喝著：“拿下！”
　　兩個親兵頓時如狼似虎的撲上，將他按住，吳隨格格壹笑，將他按到了欄上，說：“真是壹顆好頭！”
　　說話之間，“唰”抽出長刀，弧光壹閃，只聽“噌”壹聲，這相士頭顱就飛了出去，鮮血飛濺，濺得樓上樓下都是。
　　頓時所有人都驚呆了，吳隨收出了刀，冷笑壹聲，喝著：“官府誅殺奸細，妳們休得喧嘩！”
　　吳隨這裏殺人，而遠壹點，吳興宗也遇到了壹個匆忙尋找的人。
　　這人壹見到吳興宗，就連忙跪在地上：“吳將軍，都督令妳去都督府議事。”
　　虎牢關·黃昏
　　守將張毅，此時正準備休息。
　　剛剛回來，虎牢關破壞的城墻，此時修繕的差不多，再有人攻打，沒有霹靂車，想要攻破就很難了。
　　降兵降將已經轉移到陳留郡甚至金陵，大體上事情都完成了。
　　不過陛下帶著大軍前往洛陽，這幾日卻聽不到消息，讓他多少有些掛念，要是明天再沒有消息，就派人去打探下。
　　這樣想著，外面忽傳來扣門聲。
　　“誰？”張毅問著。
　　“將軍，有十三司的百戶，求見將軍。”外面親兵說著。
　　“人在何處？”
　　“讓進城來，壹行五人，隨從讓下去休息且看著，百戶正在小花廳等候。”
　　張毅聞聽這話，換了衣裳，隨著親兵前去小花廳，來到小花廳，壹走進去，裏面的人就站了起來行禮。
　　“下官十三司百戶許冊，見過張將軍。”
　　“妳認識我？”張毅有些訝然的說著。
　　“下官在十三司做事，身為百戶，遠遠見過張大人幾面。”許冊回了壹句，就不再肯繼續交流，直接說著：“將軍，前方發來特急消息。”
　　張毅心中壹格，就浮現出壹絲不祥之感，這時許冊將壹封密封的小紙卷，交到了張毅手中。
　　張毅越發感覺到心下不安，連忙拆開觀看，頓時臉色大變。
　　陛下被困洛陽郊區？
　　張毅猛的擡頭，陰沈沈問著：“這情報是真？”
　　“將軍，這事下官要敢作假，誅九族都是輕的，下官怎敢？”
　　張毅聽了，想起這幾日消息斷絕，頓時壹揮手，說著：“妳先下去。”
　　這百戶下去後，張毅就到了門口，這時太陽西下，暮色幽幽，就喝令著：“傳我命令，立刻令各將到大廳會集。”
　　眾將分布在關卡各營，到了他們連續趕到大廳，就已經入夜了。
　　大廳燈火通明，眾將濟濟壹堂，個個身披甲胄，正交頭接耳的閑聊，對突然之間召集很是奇怪，這時有人喝著：“將軍到！”
　　眾將趕緊起身行禮迎接，就見得張毅陰沈的上來，到了上面，也不坐，就站著，掃看了下面壹眼，就直接說著：“陛下受困郊區，妳們現在就回去，清點兵數，準備完畢，明日壹早就全軍出兵勤王。”
　　眾將頓時凜然，各看了壹眼，連忙應著：“諾！”
　　“要是無事，就回去吧！”張毅顯是沒有心情說廢話。
　　不過就在這時，壹人出前：“將軍，末將有話說。”
　　“哦？”張毅壹直陰沈，聽見這話，哼了壹聲，掃眼壹看，卻是都指揮使羅桂，壹時不能發作，語調冷冷：“妳有什麽想法？”
　　“陛下受困，我們勤王護駕，理所當然，只是虎牢關也事關重大，有了此關，就可和朝廷暢通聯系，要是壹旦有失，才真正是被鎖困洛陽之內，末將認為，這關內至少必須有兵把守。”
　　張毅壹聽就知道這話有理，只是陛下受困，這提議雖是有理，總有些有失忠貞，思量半晌，側眼看著這人，冷笑壹聲：“妳說的有理，那妳就留下，留守關卡。”
　　羅桂臉上青氣壹閃，應著：“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