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3000）

　　車子駛入市區，天色已經暗下來。

　　關夕安靜的坐在車後座，額抵著車窗望著倒退的街景，目光卻飄忽而無焦距。

　　——我是岑歡。

　　腦海裏反反復復浮現這句，盡管她非常不願意去想起，它卻自動跳出來。

　　壹個名字而已，卻生生撕扯著她的心嗒。

　　她回想和梁宥西相處的這兩年多裏，是不是自己每壹次和二哥通電話提起絲楠，梁宥西都會想起那張和絲楠壹模壹樣的面孔？

　　越想越覺得難堪，胸口有什麽東西在沸騰翻滾，異常難受。

　　“停車！梓”

　　她忽然急聲開口。

　　駕駛座的中年司機壹楞，隨即把車停靠在路邊，而關夕幾乎在車停下的那刻便立即打開車門沖了出去。

　　“小姐？”

　　司機焦慮的聲音傳來。

　　關夕頭也不回，只說：“不要跟著我，我會自己回去。”

　　她不想讓別人看到她的難堪，只想壹個人靜壹靜，哪怕是讓陌生人看到她流淚，那也好過回家面對父母，還有那個心裏始終裝著別的女人的她的愛人。

　　漫無目的的走了不知道多久，淚水早濕透整張臉，而視線也越來越模糊，可眼淚還是怎麽都止不住。

　　無視路人投來的探究目光，她搗住嘴無聲的流淚。經過壹家運動品牌店時，裏頭飄出熟悉的歌聲，歌裏唱：好的男人有那麽多，少了他的日子也能過……

　　頃刻間，更是淚如泉湧。

　　第壹次這麽愛壹個人，毫無保留的付出自己的全部，在明知道他心裏愛著別的女人時仍義無返顧的壹頭載進來。

　　因為她相信，他總有壹天會愛上自己。

　　可是現在呢？

　　他愛的女人是絲楠的孿生姐姐，他每壹次看到絲楠都會想起岑歡，而每壹次想起心裏都會更愛她壹些吧？

　　照這樣下去，她要等到哪年哪月才能等到他愛上自己？

　　又或者這壹切都只是她的癡心妄想。

　　“關夕？”

　　盡管聽得不是很真切是不是有人在叫自己，但關夕卻本能的停住腳步，然後循聲看去。

　　她哭得紅腫猶如核桃的雙眼還噙著閃閃的淚光，手搗住嘴默默流淚的委屈樣子著實讓人心疼。

　　所以宋律揚瞬間眉頭蹙緊，手裏拎著黑色的公文包步伐從容的走到她面前站定。

　　“哭什麽？”

　　他單刀直奔主題，問出口的同時從西裝口袋裏套出壹方格紋手帕遞過去。

　　關夕扁了扁嘴，接過來抖開蒙住臉，淚水卻很快浸濕黑底的手帕，迅速暈染開。

　　宋律揚靜靜地望著她沒有其他動作，既不開口勸慰也不詢問她哭的緣由。

　　倒是關夕哭得手帕濕了大半自己都覺得難為情了，這才忍住淚水。

　　“妳……妳怎麽在這？”她小小聲問他，因為剛才哭得太厲害，直到現在還壹說話就壹抽壹抽的。

　　“我的事務所在樓上。”宋律揚指了指旁邊壹棟大廈的高級寫字樓。

　　他從事務所出來正打算去取車，不經意瞥到關夕的背影，覺得有些像她，所以試探的喊了壹句，沒想到還真的是她。

　　還真是巧。

　　關夕撇撇嘴，擦幹眼淚打算要還他手帕，手剛伸出去又收回。

　　“我……洗幹凈了再還妳。”

　　宋律揚無所謂的挑了挑墨染的眉，隨即把公文包遞給她，“拿著，我去取車。”

　　關夕下意識接過，等到宋律揚轉身走去大廈的露天停車場時，她才懊惱的想喊住他說她要壹個人靜壹靜。

　　可那抹俊挺的背影已經走遠。

　　不壹會，宋律揚取了車開過來，寶石黑的賓利，如同它的主人，沈靜矜貴。

　　副駕的車門被壹只從駕駛座伸來的長臂打開。

　　關夕藉著璀璨的霓虹釋放出的五彩光痕掃了眼駕駛座的男人，想了想，矮身坐進去。

　　她長這麽大還沒走過今天這麽遠的路程，兩條腿實在是有些負荷不了了。

　　壹路沈默。

　　關夕沒問他要帶自己去哪，直覺以為他是要回家，所以順便送她回去。

　　而她不論多麽傷心，家還是要回的。

　　有些事，既然已經無法裝傻，就幹脆壹次說個清清楚楚，斷個徹底。

　　而她不開口問，宋律揚也沒有要說的意思。

　　只是徑直駕著車熟門熟路的往某個地方而去。

　　十多分鐘後，關夕忍不住‘咦’了聲，然後說：“小表舅，妳要帶我去哪？”

　　“把妳賣掉。”宋律揚壹本正經的回答。

　　關夕壹楞，瞠大眼看過來，滿滿的不可思議。

　　她當然不相信他會把她賣掉，那他那樣說是在和她開玩笑嗎？

　　如果是玩笑的話，她是不是和捧個場笑壹笑？

　　可是她怎麽笑得出來。

　　“妳怎麽不問我為什麽哭了？”她忽然重拾有開始那個話題。

　　“妳又不是犯人，我也不是妳的辯護律師，妳想說就說，不想說我為什麽要壹直問？”

　　“……”要不要這麽酷，問壹句給她壹個臺階下，滿足她突然很想傾訴的欲/望不行麽？

　　“他知不知道妳在哪？”宋律揚忽然問她。

　　而意識到他指的他是誰，關夕眸色又是壹暗。

　　宋律揚見她不答，瞥了壹眼，心想她哭果然是因為梁宥西。

　　擰眉掏出手機遞過去，關夕瞪了幾秒沒接。

　　“我在開車。”宋律揚保持伸手的姿勢道。

　　關夕不情願的接過。

　　“生氣有很多種方式可以表達，不壹定要賭氣不告而別，妳上次不見他滿城的找，難道這次還想玩？”

　　關夕知道他說的是那次她昏迷在路邊被他所救，而梁宥西帶傷滿城找她導致手術傷口裂開的事，不由抿了抿唇，開啟手機鎖，撥下壹組號碼。

　　卻不是給梁宥西。

　　壹會電話接通，那邊連著餵了好幾聲，關夕才開口。

　　“媽，是我。”

　　電話那端的關母聞言立即追問：“小夕，妳跑哪裏去了？怎麽——”

　　“我和小表舅在壹起。”關夕打斷母親，又說：“珩珩和彥彥我可能沒辦法回去接他們了。”

　　“他們和藿家的表兄弟玩得很好，這妳不用擔心，藿家那邊打了電話回來，倒是妳怎麽和律揚在壹起？宥西不是接妳去了？”

　　“我有點事，就先這樣，我只是報個平安免得您和爸擔心。”

　　話落關夕沒等母親再說什麽便掛了電話。

　　而車子也在這時停下來。

　　關夕探向窗外，見車子停在壹家中西餐廳門口，楞了壹下，回頭想問什麽，宋律揚已經打開車門下了車，然後徑直走向餐廳入口。

　　關夕呆了呆，搞不清楚是什麽狀況，卻也跟著下了車，而車門壹關攏，立即發出車鎖被遙控鎖上的聲響。

　　關夕拿著他的手機追上去。

　　“小表舅，我不想吃飯！”

　　宋律揚沒聽見似的頭也不回，卻解釋：“我沒打算帶妳來吃飯。”

　　關夕皺眉：“那妳帶我來餐廳做什麽？”

　　看風景？

　　宋律揚走進餐廳，黑眸環顧壹圈，落在某壹處，隨即回頭，在關夕震驚的目光中捉住她的手腕拉著她走過去。

　　關夕被他突然的舉動搞得簡直莫名其妙，而更莫名其妙的事情還在後頭，他居然拉著她走到臨窗的壹桌坐下，而這桌已經坐著壹個漂亮的年輕女人。

　　“不好意思，齊小姐，久等了。”

　　被喚做齊小姐的女人用比關夕更震驚的目光瞪著兩人握在壹起的手，修剪漂亮的柳葉眉微微壹擰，臉色明顯沈下來。

　　“宋律師，妳是想故意讓我難堪嗎？我單獨給妳慶祝生日，這意味著什麽妳不會不清楚吧？”

　　咄咄逼人的語氣和生氣的面孔並沒有讓宋律揚那張淡漠的臉產生任何情緒波動，只是淡然開口道：“她是我外甥女，心情不好在我事務所樓下哭，我剛好看到又不能不管，所以帶她過來，我以為齊小姐不會介意。”

　　這麽大的外甥女？

　　女人狐疑的目光在關夕那張精致的小臉上流轉，越看心裏越不是滋味。

　　“宋律師，妳想拒絕我的追求直說就好，何必找這麽蹩腳的借口？”她鄙夷的嗤了聲，又說：“不過妳還真不愧是律師，別的男人壹般都說某某某是他表妹，妳倒說是外甥女，真是別出心裁。”

　　話落她站起來，“我也不是那麽不要臉的人，妳既然不喜歡我，我就放手，只是這出外甥女的戲實在是過氣了，妳下次再拒絕別人的時候還是換壹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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