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路起棋倒不是來人被嚇到或是感到茫然，而是答案太明顯了。
深陷的眼窩和高到有些誇張的鼻子，鑿刻過壹般的面容輪廓，種種跡象將來人混血身份昭示得再清楚不過——喬霖染，設定中提到他具有四分之壹的歐洲血統。
他原文中的戲份不是很重，所以很難將他定位到男三或男四，出場時是薄情濫交的花花公子，私下是對女主愛在心口難開的扭曲舔狗。
喬霖染是私生子，不同於廖希這種流落在外的幸運小獨苗，喬家人丁興旺，他這種邊緣人自小就不受待見，壹口壹個“野種”對著呼來喝去，基於雇主的態度，連傭人人後都時常懶得對他假以辭色。
這樣難捱的幼年時期裏，偶然目睹並喝止其他人欺淩喬霖染行為的景安，自然而然成為了照亮他的光。
這光也並沒有妨礙他長成壹棵歪脖子樹。
隨著年齡增長，同輩的不爭氣襯托下，喬霖染依靠樣貌和頭腦優勢受到喬父的重視，在喬家的待遇也得以改善，最後甚至壹躍成為了喬氏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如果只看這壹部分，也不失為壹篇勵誌逆襲爽文，但不出意外，成長過程中，喬霖染覺醒了渣男屬性，換句話說，他開始玩弄女人了。
原著或許有意塑造喬霖染遊戲人間私生活糜爛，以此反襯對女主的深情柔軟，比如他流連在不同女人床第間但與景安有身體接觸會害羞，連自慰時腦補都覺得褻瀆，不放過任何機會私下收藏景安使用過的各種物件等。
在沒交集前，他對路起棋只是存在於壹段文字的形象，毫無審判興趣和欲望，但此時遇見，她的心理活動就開始如泄洪壹般在腦內奔湧。
泰迪成精還裝純愛戰神吐吐吐剛剛是不是還叫了小路妹妹為什麽裝熟我們根本不認識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顏狗如路起棋，審美中存在著等級並不森嚴的鄙視鏈，好巧不巧，喬霖染這種類型處於底層。
眼皮太雙，嘴唇太薄，她像個選角導演似的對出演者指點，怪不得戲份不重，當不上男主說明群眾有眼睛。
路起棋極刻意地摸了摸脖子，淺咳兩聲，作困惑回憶狀，
“妳是喬家的……？”
“喬霖染。”
男人自然地接上話，指節夾住煙身在唇上壹觸即離，像是熟練地做了個飛吻，雙眼壹彎，笑意流淌出曖昧，
“小路妹妹貴人多忘，之前不少場合都見過的，雖然沒正式做過自我介紹，我以為怎麽也算得上臉熟，看來是我自我感覺良好了。”
路起棋看他壹套動作下來心肝肺腑都顫抖了，不料喬霖染話峰壹轉繼續說道，
“…也是，人多的地方，小路妹妹眼睛也只跟著顧家大少爺走。”
語氣裏有表演成分很重的酸味，路起棋想著先前看到景安顧珩北兩人親熱的場景，這人肯定也看到了。
演唄，酸不死妳。
“都已經過去了，以前是以前，”路起棋不太自然地移開視線，低聲說，“我現在有另外喜歡的人。”
大概是沒想到路起棋把話說得這麽直白，喬霖染頗為意外地看了她壹眼，
“看不出小路妹妹還是個心胸豁達的，是剛剛那個要看妳洗澡的？哪家公子這麽有福氣，說出來讓我給妳把把關。”
神態自若得壹點兒看不出是要探討剛偷聽別人講電話的內容。
“這跟妳沒關系。”
路起棋會裝壹點客氣，但不多，她在對方毫無邊界感的冒犯下感到不耐，語氣硬邦邦，
“不好意思，我聞不了二手煙，失陪。”
“欸——”
喬霖染胳膊壹伸攔在她身前，另壹手直接在陽臺圍欄上摁滅了煙頭，稍彎下腰，眼裏起了點興致探究，
“是我沒考慮周全，小路妹妹既然今天心情不好，那我就不打擾妳清靜了。”
接著便轉身擺擺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這人不會覺得自己很帥吧。
路起棋看了看壁上留下的焦黑印跡，伸手摘了張樹葉，壹臉嫌棄地包住煙頭，正想找個垃圾桶扔了，鞋底傳來硌腳的異物感。
凝神壹看，墻縫處此時正靜靜躺著壹枚銀色的素環。
沒有任何裝飾和印記，路起棋撿起來對著燈光，失主發布尋物啟事都編不出特征的平平無奇。
如果不是她知道喬霖染私底下有壹個專門的保險箱用來收集保存景安的物件，壹時半會兒倒真認不出這戒指的來歷，是顧珩北親手制作，景安今晚佩戴的尾戒，喬霖染的新收藏品。
咦，活體癡漢。
路起棋面無表情地將戒指收到手心，決定做件好人好事。
好事多磨，當晚景安沒回老宅，而是在外留宿。
路起棋身心俱疲，沾到床才感到已經累得翻身都舉步維艱，想著多等壹晚就多等，還有廖希——最不重要的壹集，先睡覺。
第二天上午她先等來了喬霖染的電話。
聽筒中傳來那句魔音灌耳壹般“小路妹妹”的時候，路起棋以為自己還沒睡醒。
“妳為什麽知道我的電話？”
睡意未完全散去時，滯澀的思維連帶著本能脫口而出詢問。
不對，這又不是什麽保密條款。路起棋按著太陽穴，醒了醒神說：“有什麽事嗎？”
喬霖染的音色在電話中聽來有壹點微妙的變化，他說：“我有重要的東西被妳撿到了，很急，要麻煩小路妹妹今天跑壹趟送還給我。”
隨後報了壹個地址，語氣裏是不容拒絕的強勢。
路起棋無聲皺了皺眉，喬霖染的態度無疑是確認了戒指在自己這裏。她不能如實說“這是景安的東西，我認出來了，準備還給她”，以喬霖染對這份不可告人的感情的自卑程度，路起棋預感會惹上麻煩。
但她又不是幹跑腿的，
“今天要跟我媽出去，我會把戒指寄放在管家那裏，妳自己來拿。”
“這我知道，景夫人今天是跟喬家大太太和三太太約好了吃下午茶。”
喬霖染像是預想到她的回答，
“小路妹妹妳喜歡這種聚會嗎？很無聊的，她們還會欺負人，我幫妳推了吧。”
路起棋怔了怔，剛想說話，對面已經掛了電話。
好不容易跟路彤解釋了跟喬霖染只有過壹面交情，路起棋也懶得管她信沒信，午飯後就借故出門轉了壹圈。
她本想著章可的委托，路上跟司機打聽了那家店，但壹出住宅區就被擁堵的路況嚇退。
“您直接送我去喬霖染那裏吧。”
路起棋告知司機變更目的地後，在後座勾出口袋裏的戒指觀察。
想到這是顧珩北和景安的傳情小道具，喬霖染還急不可耐地勒令她送來，路起棋不免感到幽默，這人知道真相嗎，昨天看到人接吻該不會其實很享受吧。
臨近目的地，她打過兩個電話都無人接聽，這壹帶都是別墅區，人煙稀少，車子在路上遇到安保人員，路起棋幹脆直接報了喬霖染大名問能不能轉交。
帶頭的咧嘴壹笑大手壹揮，“我們可不敢收，喬先生交代過了，您直接進就是。”
來開門的並不是喬霖染，而是壹個穿著敞口襯衫的陌生男人，見到路起棋後微微壹楞，
“走錯了？”
聽人這麽說，路起棋輕易陷入自我懷疑，“我找喬霖染，不對嗎？”
男人聞言才瞇起眼，細細打量壹番她的臉，吹了個口哨，
“那沒錯了，小妹妹第壹次來？怪不得臉生，”又沖著身後高聲說了壹句，“來新人了！”
玄關和客廳隔著壹堵墻，路起棋不知道他在對誰喊話，但知道他壹定理解錯了什麽，
“不是…“來這裏。”
男人壹把抓住她的手往裏帶，屋裏光線不佳，圍著茶幾坐了壹圈年輕男女在玩遊戲，調笑聲不絕，背景音很大，錯雜的香水味和煙酒味壹股腦往鼻子裏躥。
“這麽嫩，未成年吧。”另壹個男人笑嘻嘻地湊上來，給路起棋端了壹杯酒，“小妹妹別拘謹，我帶妳玩兒啊。”
“我不是來玩兒的，”
路起棋沒接，使了點力氣把胳膊抽出來，她掃了壹眼沒看到要找的人，
“我有東西要還給喬霖染，他不在的話算了，東西我放玄關，麻煩妳們見到他告知壹下。”
路起棋看這烏煙瘴氣的場面不想久留，剛轉身就被攔住了去向，
“別急啊，喬少就在樓上，”兩人快速交換了個眼神，其中壹人笑道，“我說他怎麽不下來玩，原來是等妳呢，要我領妳去嗎？”
說著又伸出手想碰她，路起棋往後連退幾步，謹慎地說：“我自己去。”
她小跑著上樓梯，像身後有什麽洪水猛獸，二樓的燈光亮堂些，路起棋看著安心不少，剛剛那男人補充說喬霖染應該是臨時有工作處理，書房是上樓左拐第三間。
路起棋方向感壹般，壹絲不茍地按那人的說法數著門找地方。離樓梯愈遠，壹樓的噪音顯得也沒那麽炸耳，她沒換拖鞋，踩著襪子走在地板，幾乎不會發出聲響。
當隱秘的喘息和呻吟聲交織，清晰地傳到路起棋的耳朵裏時，她花了極大的力氣才抑制住自己下意識叫出聲。
有兩人在通道盡頭處，喬霖染身上的衣服完好，但不算齊整，褲腰解開，兩手扶在身前的女人胯上，女人身上的亮片包臀裙，此時已經皺成壹塊無法蔽體的短布，壹側的乳房和下半身裸露在外，手肘撐在墻上，臀部迎合著來自身後的撞擊。
甚至能看見兩人交合的下體間進出的性器，路起棋被眼前的壹幕嚇得定在原地，她轉過拐角已經走過小壹半的路，正是進退兩難的位置，她屏息扶住墻，盡量讓自己無聲地沿著原路後退。
沒關系，兩個人都做得很投入。
路起棋正自我安慰，不想女人此時發出尖細的長叫，雙膝壹彎就要站不住腳，喬霖染適時將她往邊上壹摟。
！
正朝著自己的方向，路起棋心中壹緊，慌亂中緊急躲向身邊虛掩的房門。
她驚魂未定地打量室內陳設，還沒來得及想清自己為什麽要躲，眼前的大床先壹步告知了她誤入壹間臥室的事實。
完蛋了——
路起棋瞪大眼睛，同時聽到門外越來越近踉蹌而來的腳步聲。
……
衣櫃是以前捉迷藏的常見去處，層層衣物垂掛在身周，洗滌劑殘留著的香氣，陽光晾曬過的幹燥布料散發出壹股子難以形容的特殊氣味，狹小緊閉的空間給人帶來滿足的安全感。
路起棋心跳如鼓，臉埋在衣物底下缺氧似地張口呼吸。隔著薄薄的衣櫃門，喬霖染正在那張大床上，和他不知是炮友還是情人的女伴激烈地交媾，皮肉拍打，擊濺水聲，肆意高亢的哼叫，路起棋不是什麽無經驗人士，光憑聲響幾乎本能地可以想象兩人進行的動作場面。
但她真不想要這福氣。高度緊張的情緒漸漸平息，路起棋反應過來自己似乎因為大腦短路做了最壞的決定，樂觀壹點的預想，這兩人完事了就下樓去加入派對，或者兩兩睡去自己再趁機脫身，事後心照不宣怎麽也好過她正面撞到喬霖染跟人瘋狂做愛。
路起棋抱著雙膝出神，手機在右側口袋裏，她體感至少半小時有余，看了眼才不過二十分鐘，原本設想的底線是壹個小時就豁出臉皮求司機來救命。
“啊——”
壹陣激烈過以往的尖叫將她從聽覺疲勞中拉回，女人似乎到了極限，肉體啪啪的猛烈聲響也預示著性事到達高潮。
沒有任何預兆地，像截斷壹股強勁湍急的水流，耳邊的尖叫聲猝然中斷了。
取而代之的是喑啞續斷，經過某種擠壓壹般的嘶鳴。
連帶著漸弱的肉體撞擊聲裏，路起棋感知到自己的心跳又重而急促地失速了，壹下壹下，仿佛要跳出胸膛。
她抑制不住發抖，像預感到什麽盯住櫃門不動。
吱——門被打開，光照進來。
裸體的喬霖染壹手撐著櫃面，彎腰探身湊近了，兩眼微微睜大，呼吸粗重，語氣裏是不同尋常的亢奮，
“聽夠了嗎？抓到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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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想變得高效，多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