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沒了心氣，還有膽氣

　　兩人再往前跑，就是靖夜司。
　　但兩人並沒有即將得到支援的快樂，反倒是退無可退。
　　因為他們就是靖夜司的最強戰力了，壹個是湘州總管，壹個是星沙郡總捕，這已經是最強戰力。
　　按理說，花落雪這種強大的鬼類，不該出現在這裏，這也是只有名捕才能對付的。
　　可生活就是如此，處處都充滿意外，也不會等妳有了準備再來。
　　如今兩人在外面招惹了強敵，總不好帶回大本營去，現在的靖夜司也沒有能對付花落雪的人。
　　花落雪知道兩人到了準備殊死搏鬥的時候，她饒有興致地看著兩人，道：“終於不跑了麽？如果這句話早點說，妳還有逃命的機會，現在妳壹身的傷，還拿什麽和我鬥？
　　姑娘，聽我壹句勸，這樣的男人不值得要。”
　　“妳懂個屁！”
　　鮑三娘性情火爆，哪怕是死到臨頭，也沒有怕的道理。
　　花落雪見她到這個時候，還這般維護管不平，不禁嗤笑壹聲。
　　“妳是沒見過男人的薄情，才會如此天真。我當年也是像妳這般，將自己的壹切，都交托給了壹個窩囊的男人。
　　我本是紅樓出身，艷冠群芳，多少高門貴人，要收我進房，我卻挑中了壹個說好了壹輩子對我好的窮書生。我帶著全部的積蓄，想助他飛黃騰達，誰知他遭了算計，賠了所有的錢，還將我賠了出去。
　　我被人當著他的面欺辱，他也無動於衷。
　　這就是男人，他們的話不管說得多好聽，最先考慮的永遠都是自己。
　　我自己壹頭撞死，也沒像那個男人壹般茍活，沒想到死後倒是成了鬼，還擁有了強大的力量。從此我逍遙自在，再也不需要依靠男人。
　　姑娘，妳自己實力也不俗，何必偏要選這麽個男人呢，妳還能指望他給妳帶來什麽？”
　　鮑三娘聽著花落雪的話，又想到了之前見到的場景，眼裏不由流露出幾分鄙夷來。
　　“找錯了男人，是妳自己太蠢，而見到了壹個壞男人就認為所有男人都是壞的，更是愚蠢中的愚蠢。
　　我想，妳其實也知道這個道理，之所以這麽說，不過是為自己的荒淫無恥的行為找壹個借口罷了。
　　何況妳壹開始就把自己放在需要依靠男人的位置，男人靠不住了，就怪男人，為什麽不壹開始就靠自己呢？
　　像妳這般愚蠢可笑的人，有什麽資格評論他？”
　　鮑三娘經常懟人，這張嘴可不比她的刀弱。
　　花落雪本來是想要在殺了兩人之前再用言語刺激他們壹番，她最喜歡看到的，就是人在生死關頭流露出的各種醜態。
　　但這兩個人壹個都沒有露出懼怕的神色，反倒是牙尖嘴利，她聽了鮑三娘這壹番話，氣得周身陰氣翻湧，當場破了大防。
　　“妳也只會逞口舌之利了，既然妳這麽相信那個男人，我倒要看他會怎麽取舍了。”
　　“妳是想說放我們中間壹個人走，但把選擇權交給他這種老套的戲碼麽？不用問了，我倒寧願他選擇自己走。”
　　花落雪：“……”
　　焯！
　　這娘們咋這麽能呢？
　　她還真是這麽想的，但在鮑三娘開口說過之後，她還用這種方法，確實有種掉價的感覺。
　　好氣哦！
　　氣到發狂，花落雪索性不玩了。
　　“我看妳們兩個要清高到什麽時候，都給我去死吧！”
　　花落雪周身陰氣翻湧，這般鬼氣滔天，很遠的地方都能看到。
　　而站在管不平生前的鮑三娘卻淩然不懼，她沒有退後半步，只是握緊了手裏的刀。
　　她的確不是花落雪的對手，但她父親曾經教過她壹個道理。
　　刀客的刀，能傷到人，就能殺人。
　　生死相搏，不管實力是否有差距，只要我能傷妳，便說明我也有殺妳的能力。
　　刀客遇到了難以匹敵的對手怎麽辦？
　　集中意誌，砍出自己最強的壹刀。
　　沒有撤退可言，那便斬破眼前的壹切。
　　花落雪不敢硬接她的刀，這說明她能傷到對方。
　　能傷就能殺，這就是她的理念。
　　就是現在，集中意誌，生死壹線。
　　就在鮑三娘蓄勢待發的時候，管不平忽然開口了。
　　“妳聽說過劍斬鬼神麽？”
　　“？”
　　鮑三娘不知道管不平忽然之間說這個做什麽，劍斬鬼神，她當然還是聽說過的，曾經的天心劍宗的成名絕技，後來天心劍宗覆滅了。
　　管不平其實沒想要鮑三娘回答，他只是壹邊說話，壹邊緩緩向前，壹邊講解道：“劍斬鬼神，全名劍氣斬鬼神，名雖如此，但真的能斬鬼神的，不是劍氣，而是心氣。
　　三娘，殊途同歸，劍道如此，刀道也是如此。”
　　管不平拿出了自己的佩刀，站定在鮑三娘的面前。
　　“我不太習慣被女人保護，所以，這次讓我走前面吧！”
　　花落雪還在捏氣團，她不是沒有馬上就能出手的招數，而是故意在擴大聲勢，讓兩個人害怕。
　　當然，強大的鬼術想要發動，也需要壹點時間。
　　結果，這兩個人倒是先聊上了，聽到兩人對話，她又嘲弄道：“前面後面又有什麽區別，反正都只有死路壹條！”
　　說著，她手搓的鬼術終於完成了，萬千觸手從鬼氣中誕生而出，又不斷延長，朝著管不平和鮑三娘抓去。
　　鮑三娘立刻準備揮刀迎接，但這壹刻的管不平比她更快了幾分。
　　時間仿佛都在這壹刻變慢了，鮑三娘能看到管不平的每壹個動作，拔刀，斬出，平平無奇的壹道刀氣劈了出去。
　　實際上，管不平的這壹到很快，只眨眼間，刀氣便斬碎了所有的觸手，威力也沒有半分削弱，劈砍到了花落雪的身上。
　　刀光閃過，花落雪凝實的身軀瞬間變得虛幻且脆弱，仿佛碰壹下就會破碎。
　　她頓時整個鬼都楞住，感受到刀氣在自己的體內不斷肆虐，花落雪不敢相信。
　　這是壹個孱弱的六品修士，他怎麽能傷到她的？
　　而且，現在似乎有些要命。
　　不過，管不平似乎會比她更快去世，砍出了這壹刀，管不平的頭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雪白，緊繃的皮膚忽然也變得松垮起來。
　　但他仍舊站定在鮑三娘面前。
　　“不平！”
　　鮑三娘哪能不知他是用了什麽秘術，心下更是壹慌，但是她看了壹眼呆楞的花落雪，沒有去管緩緩倒下的管不平，而是含怒打出了自己最淩厲的壹刀。
　　花落雪還沒死，她得補刀！
　　“啊！”
　　花落雪發出淒厲的慘嚎，但她外有熊熊烈焰不停地灼燒，內有壹道強大的意誌，在撕扯她的魂魄。
　　感應之下，她才知道，那是守護的意誌。
　　它壹定要毀滅自己，才能守護想守護的人。
　　看著管不平倒下的身體，花落雪忽然悟了，原來鮑三娘挑中的這個男人還真不錯，有事他真拼命啊！
　　可是，她的運氣為什麽會那麽差呢！
　　花落雪知道自己是活不下來了，她也不再慘嚎，只是猙獰地看著管不平和鮑三娘。
　　“妳救了她又怎麽樣呢？妳會跟我壹起去死！妳們中壹定有人會生活在痛苦中！”
　　她的嘶吼聲歇斯底裏，但也只過了壹會兒，火就把她燒完了。
　　鮑三娘丟下了刀，將管不平抱了起來，便要去尋郎中。
　　“不平，妳要挺住！”
　　“這次是真挺不住了。”
　　管不平已經是氣若遊絲，但還是咧嘴笑了笑。
　　他和鮑三娘在壹起這段時間，他還是頭壹回露出笑容。
　　之前都在發愁呢！
　　現在總算是釋然了。
　　“其實，這壹劍，我練了十八年，原本是想給洞庭君的，現在正好用上了。妳別哭，反正我也沒多長時間了，就算這次不出手，最多也就壹兩個月了。
　　妳要真覺得過意不去，就好好修煉，以後代我報仇。”
　　十八年前，管不平失了心氣，再也不可能五氣朝元，身體也會越發孱弱。
　　但是，當年他在強行施展劍斬鬼神的時候，也悟出了壹個道理。
　　是劍斬鬼神，也是氣斬鬼神，但這個“氣”，不是真氣的“氣”，是壹種精神層次的氣。
　　有了這個感悟，管不平這些年也壹只在暗中養氣，五靈歸宗必須要五氣調和才能施展，但管不平卻另辟蹊徑。
　　他失了心氣，卻還有膽氣。
　　不過，攢了這麽多年的氣，這積蓄十多年的劍的確厲害，但也傷身。
　　這壹劍打出去，也幾乎抽空了他全部的精氣，現在已經到了彌留之時。
　　讓鮑三娘幫忙報仇，卻是他想給鮑三娘壹個繼續走下去的目標。
　　洞庭君實力可不弱，他當年五氣境界，都打不過他手底下的壹個蟹將軍，更別提洞庭君了。
　　鮑三娘哪能不知管不平的心思，這個時候管不平還未她考慮，她心裏感動，卻也更加悲傷。
　　她壹直都知道，管不平肯定不是不喜歡她，只是不敢接受她罷了。
　　只是沒想到，管不平的身體已經糟糕到了這種程度。
　　“原來是因為這樣，妳才不願意和我在壹起，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哪怕妳只有壹天好活，至少也能讓我有點念想。”
　　管不平看鮑三娘這麽傷心，擡起自己的手，想要給她擦擦眼淚。
　　或許，林毅當初說的是對的。
　　哪怕馬上就要死去，他也該讓鮑三娘知道他的情意，至少，將來的鮑三娘不會心有遺憾。
　　最差的結果就是現在這樣，臨近要死了，還讓鮑三娘知道了自己的心意。
　　管不平甚至在想，要不再否認最後壹次算了，反正解釋為只是朋友之間的拔刀相助也可以。
　　但話到了嘴邊，管不平還是改口了。
　　謊話並沒有太大的意義，至少，這麽多年來，鮑三娘心裏都清楚。
　　若是自己臨死前還這樣說，她或許會更難過。
　　“有壹個人也這麽說過，但我後悔的時候已經晚了。如果還有來生……”
　　管不平逐漸渾濁的眼睛看著鮑三娘，鮑三娘的樣子在他眼裏已經有些模糊了，但是他的手還是觸碰到了她的臉。
　　這也是他壹直想做的事情。
　　女人的臉蛋，果然柔軟，可惜，他這是第壹次摸到，也是最後壹次了……
　　“不平！”
　　鮑三娘的聲音很大，但似乎又變得遙遠，眼前的壹切漸漸模糊，但他恍惚間聽到了幾個由遠及近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