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連人族第壹強者的自行車也敢偷？

　　日本的夜市壹般分兩種。
　　壹種是流動性夜市，哪裏出現祭典、廟會，各攤主就會推著自己的攤位車蜂擁而來，再加上附近湊熱鬧圖玩樂的售賣町民、町區自治委員會自發組織的捧場攤位，轉眼就會形成壹條夜市攤街，成為祭典歡慶的壹部分。
　　這種很多都是無執照的，也不用繳稅，壹切都由祭典承辦方負責。
　　另壹種則是固定夜市，商家都是職業擺攤人，每天天黑之後，就會將攤位車推到政府指定地點進行營業，等第二天天快亮時再收拾走人。
　　這種就是有經營執照的了，需要遵守《排檔營業法》，遵循食品衛生法、公共場所占用安全法等相關條款，照章納稅，出了問題會追究到個人，並且這職業有著壹定的家族繼承性，攤位不能私下售賣轉讓。
　　這是壹個正經職業，但作為壹名職業擺攤人還是非常辛苦的。
　　為了不占用公共道路、場地，他們需要趁黑將攤位搬來搬去，折騰下來如同天天搬家，以及日夜顛倒，整夜忙碌不休，沒有節假日，幹得時間久了，和普通人的生活差異很大。
　　明明每天夜裏都能接觸到人，偏偏還是非常容易脫離社會，造成現在日本許多年輕人已經不太想從事這個行業，畢竟日本新壹代有著“平成廢物”的雅號，早就選擇了躺平。
　　小豆島夜市就有種這樣的苗頭，屬於旅遊景區“官辦夜市”，所有經營者全部是島民土著，而且個個都是老頭老太太，中年人都相當少見，更不要提年輕人了。
　　霧原秋領著重新恢復了活力的麗華進了夜市，看著壹個個老頭老太太在那裏煮關東煮、烤章魚小丸子，倒是心有戚戚，情不自禁就代入思考了壹下——壺中界要是進入老齡化社會了，妖怪年輕壹代選擇躺平了，自己該怎麽辦。
　　不行，還是得鼓勵生育，狐人要是不生八胎，壹律拖出來公開打屁股！
　　麗華則毫無統治者自覺，瞪著壹雙大眼睛好奇看著這熱鬧的夜市，嗅著濃濃的油煙氣，看著各個攤子胡亂擺在山坡的各個位置，眼神很像懵懂的小動物，但又很高傲的擡著小下巴，臉上的表情十分不屑。
　　不過，她的手緊緊抓著霧原秋的衣擺，生怕他跑了，這是她第壹次來夜市，壹切看起來都很陌生，比較沒有安全感。
　　“燈籠為什麽分這麽多顏色？”粗略地觀察了壹會兒，麗華看著夜市擺上總會挑著壹個燈籠，上面還會寫幾個漢字，有些不解起來。
　　霧原秋瞧了壹眼，隨口道：“代表等級高低吧！”
　　他猜的，日本人有很深的燈籠情結，神社會立下“燈篭”，壹般以石頭、木頭雕成，壹排排立在參道之旁，照明之余，以示莊嚴肅穆，神明高貴。
　　而像居酒屋、料理店、藝伎館之類的地方，同樣會挑起壹面“提燈”，壹般為長條型或是桶型，上書自家店名，顏色也分白、橙、紅等等，代表自家店在行業裏的資歷高低，想來攤位也該差不多——綠燈籠也有，但是近些年剛興起的，代表著用的本地食材，是健康的代名詞，有時也代指新店。
　　麗華了然點頭，她以前好像聽說過類似的事，頓時指著壹個白色提燈問道：“那就是最高貴的攤位了吧？”
　　日本人崇白黑，婚禮經常辦得像喪葬禮，壹般認為白色純潔高貴，所以高級壽司店都會用白色提燈，她以前跟著老爸去吃過，而霧原秋覺得差不多，隨意點著頭：“大概是吧，可能是這裏資格最老的攤子。”
　　“我們過去看看好不好？”麗華來了興趣，高貴的小攤子正好配她這個高貴的人，她覺得需要給這個小攤子兩分面子。
　　霧原秋沒意見，反正就是逛唄，立刻領著她去了那個小攤子，而壹個用毛巾包著頭的老頭立刻熱情歡迎道：“客人，瞧瞧，小豆島最有名的特產，芋頭糖！”
　　麗華仔細看著攤位上金黃色、冒著熱氣的糖鍋，再看看那壹根根裹滿糖漿的柱狀物，覺得賣相不佳還很簡陋，頓時小臉上表情就嫌棄起來，嘟囔道：“看起來不怎麽樣，為什麽要掛白燈籠……”
　　老頭楞了壹下，脾氣倒不錯，笑道：“我們這家店傳了四代人了，是小豆島最正宗的芋頭糖！每壹塊芋頭都是精心挑選過的，糖也是最好的蜜糖，絕對有資格用白提燈！”
　　麗華還是不屑壹顧：“庶民才會吃的東西！”
　　“不會哦，姬若子大人都吃過的！”老頭挺會做生意的，依舊笑容滿面，“大小姐要是購買，我還可以幫妳蓋壹個七之酢漿草紋章，這可是姬若子大人的家徽。”
　　麗華楞住了，看著芋頭糖，晃著壹頭卷毛目光謹慎起來，猶豫了壹會兒，踮起腳向霧原秋耳語問道：“姬若子大人是誰？”
　　霧原秋歷史還是過關的，畢竟當初為了了解日本讀了不少書，直接小聲道：“應該是指長宗我部元親，桃山時代四國地區最大的諸候，他小時候皮膚很白，有點男生女相，所以被人戲稱為姬若子，他後來也經常自己這麽自稱。”
　　“貴族？”
　　“算是吧，南海道實際的統治者，壹度制霸四國，是桃山時代的傳奇人物。”
　　霧原秋壹邊答，壹邊聽老頭在那裏自吹自擂，在說他們家芋頭糖的事——長宗我部元親和老烏龜德川結盟共抗猴子，結果被老烏龜賣了，老烏龜略打了打就服軟認輸成了順臣，結果就他自己被削了壹頓，手下強軍“壹領具足”被殺了七七八八，還被勒令去道歉。
　　當時他以為自己去了要被殺掉，驚懼憂心之下——在老頭口中是為四國百姓擔憂之下，便秘了，腹大如鼓，不得不在小豆島上停留，而眼看要活活憋死之際，這老頭祖上獻上了芋頭糖，長宗我部吃完後，壹瀉千裏，不藥而愈，順便還勇氣大增，認為神明垂青，自己不當死，再次鼓起勇氣出發去見猴子，後來果然沒死。
　　當然，這不是歷史，頂多算是個民間傳說，十有八九是老頭壹家編出來的，長宗我部去見猴子，路過小豆島就不太合理，在這裏停留等死更是離譜，但霧原秋也無心拆穿，左右人家就是為了多賣壹兩塊糖，拆人家的臺也沒什麽必要。
　　不過麗華很吃這壹套，對比了壹下自家和長宗我部家的家世，覺得自家等級低了些，那南海道高級貴族都吃過，她北海道貴族後人也該吃！
　　她立刻挑了壹根最大的，看起來像巨型冰棒壹樣的“芋頭糖”，晃著壹頭卷毛認真道：“我要這個！”
　　老頭微微低頭，笑瞇瞇道：“誠惠2000円，蓋章加200。”
　　“我要蓋章。”
　　“那就是2200円。”老頭用壹個烙鐵壹樣的器具給糖上印了壹個“七之酢漿草”圖案，然後將糖給了麗華，笑容更可親了，“謝謝惠顧，大小姐壹定會喜歡這糖的，吃了會更漂亮哦！”
　　霧原秋在旁邊看著，感覺這糖也就值200円，老頭這門生意倒不錯，胡亂編個故事就能宰遊客了，但麗華長得就像個冤大頭，被宰也不奇怪，反正她家裏也不差這點小錢——這卷毛很多衣服都只穿壹次的，2000多円有時就買那些衣服上的壹粒扣子。
　　“客人，客人……小哥，誠惠2200円。”
　　他正胡思亂想等著走呢，發現老頭正叫他，不由奇怪道：“妳……我付錢嗎？”
　　我憑什麽替這塊笨肉付賬，我能陪玩當保姆就不錯了！
　　老頭看看他，再看看麗華完全沒有掏錢的意思，又看向他，更奇怪地問道：“妳們不是壹起的嗎？”
　　麗華壹無所覺，正仔細研究那塊糖，壹般都是別人替她付帳的，身為貴族，怎麽可能自己掏腰包——她肯定沒有掏錢的自覺，如果司機在就司機付，爸爸在就爸爸付，現在都不在，就是霧原秋來付，很合理。
　　霧原秋心裏壹陣MMP，但也不好捶麗華幾下讓她自己付，他實在丟不起那個人，只能自己掏出了錢包，數了錢給老頭——該死的景區，壹塊糖賣2200円，十倍的利潤，怎麽不去直接搶？
　　這卷毛就是塊笨肉，妳不砍價就買，這明顯被宰了啊！
　　他交完了錢，不想再看見這賣糖的奸詐老頭，風景區做生意的就沒好人，領著麗華就走了，而麗華已經吃上了，伸著粉粉的小舌頭舔了壹會兒表面糖漿，又咬了壹口，眉頭就皺了起來：“不好吃，有點苦苦的。”
　　霧原秋看了她壹眼，無語道：“山藥本來就有點苦，這是正常的。”
　　“不是芋頭嗎？”麗華呆了呆，生氣了，“他敢騙我，我要告訴我爸爸！”
　　“他沒騙妳，他賣的就是山藥。”霧原秋有氣無力答了壹句。日本這倒黴地方，地瓜、山藥之類在口頭表達時，很多都會被說成芋頭，比如地瓜釀的酒會叫芋頭燒，那山藥裹了糖叫芋頭糖也正常，不算在賣假貨——本來妳肉眼就能看出是山藥的，妳說人家賣假貨人家也不會認賬。
　　“不好吃，妳替我吃了吧！”麗華就把蓋章的地方舔了舔，又小小咬了壹口就失去興趣了，準備把這負擔甩給霧原秋，完全不在乎這是“高價貨”。
　　霧原秋不肯，氣道：“妳在說什麽瘋話，妳都舔過了，我怎麽吃！”
　　麗華很不服，晃著壹頭卷毛道：“我又不臟，要不是妳，別人想吃我剩下的，我才不會給他吃！我不管，我不想吃了，妳幫我吃掉，妳答應我爸爸和黑木叔叔照顧我的！”
　　“妳這塊笨肉，是不是想挨揍了！”霧原秋也怒了，“自己買的自己吃！”
　　麗華縮了縮頭，屈服了，不敢再鬧了，重新開始舔，但嘴上很不忿：“妳為什麽對我這麽兇，我對妳壹直多好啊！”
　　霧原秋楞了楞，有心再懟她兩句，但沒屁放了，微覺理虧。這卷毛是夠蠢的，但她確實對朋友不錯，哪怕嘴上庶民庶民的叫著，其實也沒多少惡意在裏面——她只是腦子有問題，不是心性有問題，本性還是挺單純善良的。
　　“我替妳吃壹半吧！”霧原秋用靈力包裹，從糖下面掰下了壹大半，盡量避開了麗華的口水，算是避免壹下浪費。
　　已經被宰了，再丟掉也怪可惜的，多少吃壹些別虧到了姥姥家。
　　不過，為什麽這糖吃起來有些奶香味，配料裏不該有奶的……
　　麗華又高興起來，立刻瞄準了壹個新攤位，瞧了兩眼，興沖沖就往那裏走：“有賣貝殼和海螺的，我想要！”
　　霧原秋摸了摸錢包，跟著麗華就往那個賣小工藝品的攤子就去了，幫她挑選了壹會兒，買了壹個珊瑚貝殼擺件和兩個大海螺，其中壹個還鉆了孔，可以吹出聲音的。
　　麗華很喜歡，哪怕壹臉嫌棄，但還是時不時吹吹海螺，只是吹完了又會再嫌棄，而這麽嫌棄著走了兩步，又看到壹個套圈攤子，自己花了3000円壹無所獲，超級生氣，立即央求霧原秋幫忙。
　　霧原秋掏的錢，還是比較心痛的，也沒饒了攤主，就撿遠的、個頭大的、不太好套的套，用100円就挽回了損失，把攤主用來引誘小孩子的鎮攤之寶套走了，讓攤主從滿臉宰到冤大頭的喜悅瞬間成了死媽臉。
　　鎮攤之寶是只巨大的美人魚玩偶，平時要是放在玩具店，麗華都不會多看壹眼，但這會兒是辛辛苦苦套回來的，她抱在懷裏超級高興，順便用仰慕的眼神望著霧原秋，眼裏全是小星星，晃著壹頭卷毛，就差把崇拜寫在臉上了。
　　霧原秋則還在無語狀態中，身為人族強者，打敗壹個小小攤主有什麽可仰慕的，這是應該的好吧！
　　笨肉就是沒見識！
　　但，說真的，挺滿足虛榮心的……混蛋，為什麽突然覺得和卷毛這塊笨肉在壹起玩也挺高興的？這家夥應該超級煩人才對！
　　不過想歸這麽想，他不免還是來了興趣，領著卷毛就興沖沖往下逛去。
　　反正來都來了，今天要壹展身手，好好玩壹下！
　　……
　　兩個多小時後，霧原秋背著美人魚玩偶，左手拎著壹個巨大的蛇皮袋子，右手拎著無數七零狗碎的獎品就從夜市裏出來了，看起來很像洗劫了夜市——景區騙人的小攤子好多，今天他也算是為民除害了。
　　麗華超開心的，覺得夜市非常好玩，脖子上掛著海螺號角甩來甩去，高興道：“餵，下次我們再來吧！”
　　“沒有下壹次了，妳想都別想！”霧原秋這會兒已經恢復了冷靜，玩心消去，畢竟他的主業是打擊魔物，可不是打擊景區不良攤主，不覺得這種活動應該經常搞。
　　這次陪玩也就是他在休假才樂意跑壹趟，平時哪有這西班牙時間，笨肉哭死也白搭！
　　麗華又不服了，雖然不敢發火，但還是不滿地小聲嘟囔道：“要是佐藤讓妳去，妳肯定會馬上跑去的，比狗都會快，為什麽我不可以！”
　　霧原秋斜了她壹眼，搖了搖頭，根本懶得回答——千歲是正經的女朋友，能摟能抱能親親的那種，妳能嗎？給妳拎包又沒好處，傻子才樂意幹第二次！
　　妳這塊笨肉根本不懂的，男生陪女生逛街，在意的從來是逛街之後，可不是逛街好玩！
　　他無心和她多說什麽，這玩意說不明白，屬於男生心裏的陰暗面，但夜市逛完了，再帶這塊笨肉去海邊轉壹圈，陪玩任務就算大功告成，笨肉沒有再委屈哭鼻子的理由，再見犬金院真嗣也不會尷尬。
　　完美！看孩子看得很成功，自己也順便樂呵了壹下，還為下次帶女朋友逛夜市積累了寶貴經驗，自己果然是個天才！
　　他正想得心情舒暢呢，但走到停自行車的地方就是壹楞，接著看了看四周忍不住笑了。
　　這是誰特麽的瘋了，連人族第壹強者的自行車也敢偷？
　　不想活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