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妳也配？

　　泰貝莎阿姨站在絡腮胡男人的左側，雙手持劍，置放於身體左側，微微低著頭。
　　波浪壹樣的長發掩住她的雙目。
　　她的肩頭輕輕抖動。
　　“泰貝莎啊，認識妳那麽多年，妳始終心軟。不過，妳能把他引出來，也算做得不錯。”男人的臉上浮現奇怪的笑意。
　　蘇業盯著男人的雙目，等待時機，尋找破綻。
　　“怎麽，妳還想反擊？可惜，我已經從泰貝莎口裏套出話，那個叫阿克德斯的可怕傳奇已經離開。幸虧我沒有跟老師壹起行動，否則我也會被他殺死。怎麽樣，妳在角鬥場的囂張呢？”黃金戰士的青銅長矛又逼近壹寸。
　　“妳很清楚殺了我的代價。”蘇業盯著男人的雙眼。
　　“對，我壹定會面臨大師們的追殺。不過，殺了妳，就等於為我老師報仇，同時得到大量貴族的保護，我只需要躲進神殿，再強大的法師也無法傷到我。到時候，只需要壹次獻祭，我就能晉升聖域，甚至有望傳奇，那時候，誰能殺得了我？”黃金戰士臉上的笑意更濃。
　　“我認為，妳還有別的選擇，沒有生命危險但同樣能收獲大量財富的選擇。”蘇業緩緩道。
　　“我不需要財富。而且泰貝莎答應我，只要我能解決殺他孩子的兇手，她願意成為我的情婦。妳不知道當年泰貝莎在我們心中的地位，可惜在她心裏，我是壹個行為卑劣的強盜。不殺了妳，我怎麽能得到她？”黃金戰士的目光中充滿邪念。
　　“我不相信泰貝莎阿姨會那麽說，之前泰貝莎阿姨和妳在壹起？”
　　黃金戰士微笑道：“我知道妳在拖延時間，不過，無所謂。在老師被阿克德斯殺死後，我拼命逃跑，逃到這座小鎮，尋找機會。但沒想到，遇到了泰貝莎。後來我派人給她送信，讓她來鎮子外見我。”
　　“我沒有直接說是妳殺了她的兒子。我先說，她的兒子死了，我知道兇手，而且我也能殺死兇手，如果她想要為兒子報仇，就當我十年的情人。她是壹個溫柔的女人，也是壹個善良的母親，怎麽可能會不想為兒子報仇，所以她點頭答應。我知道她不情願，但是，誰叫她心軟呢？”
　　蘇業呆呆地站在原地，難以置信地望著泰貝莎阿姨。
　　舉起的雙手輕輕顫抖著。
　　黃金戰士露出滿意的笑容，道：“等她答應後，我說出了我知道的事，說出了妳和羅隆的恩怨。妳在愛琴海的西岸殺了羅隆，又在愛琴海的東岸遇到泰貝莎，真是太有趣了，所以我沒有立即殺了妳，因為，我很想看看妳的反應。”
　　“泰貝莎阿姨，對不起……”
　　蘇業看著長發遮面的泰貝莎阿姨，喉嚨仿佛被什麽堵住，壹句話也說不出來。
　　黃金戰士面帶微笑，道：“妳畢竟是羅隆的好同桌，泰貝莎也不願意見到妳慘死。妳還有什麽話，快點說，說完我給妳壹個痛快。我相信，我的仁慈，會換來泰貝莎的真心。”
　　蘇業腦海中閃過和泰貝莎阿姨相處的壹幕幕，突然道：“泰貝莎阿姨，妳之前並不知道我殺了羅隆，但妳懷疑我是蘇業，對吧？妳之前就應該從羅隆那裏聽說過我，所以妳才對我那麽好，對吧？”
　　泰貝莎阿姨伸手擦拭臉上的淚水，依舊低著頭，用極度壓抑的聲音道：“我雖然多年不曾外出歷練，但並不蠢。妳的聲音是標準的雅典口音，而哈恩納斯那麽忌憚妳，我偏偏又從其他貴族那裏聽說過關於‘紫羅蘭餐廳’的事，而妳拿出的餐具，恰恰是巨龍的美物的標誌。妳嫻熟的就餐動作，就是最好的證明。妳的魔法書，和羅隆的壹模壹樣，是柏拉圖學院的標準式樣，只是隱去妳的名字。蘇亞和蘇業，原本就是從同壹個詞匯衍生出來的名字。妳的年齡，也正好在上二年級。”
　　“最關鍵的是，妳和羅隆說的壹模壹樣，妳不是普通的平民，羅隆壹直說妳有貴族氣質，也有大師般的智慧，他說，很想向妳學習，可他有點不好意思……可是，那時候我只當妳在逃亡或歷練，所以想對妳好壹些，把妳也當成我的孩子，和羅隆壹樣的孩子。可是，我沒想到，妳殺了他，妳殺了他……”
　　泰貝莎阿姨突然泣不成聲，左手捂著臉，嗚嗚直哭。
　　黃金戰士輕嘆壹聲，但視線壹直在蘇業的身上。
　　“泰貝莎阿姨……”
　　蘇業從不覺得對不起羅隆。
　　在把那兩千金雄鷹扔到地上的時候，蘇業就不再內疚。
　　而現在，蘇業覺得對不起泰貝莎阿姨。
　　她是那麽善良，那麽溫柔，哪怕只是懷疑自己是羅隆的同學，就全力相助，甚至把自己真當子侄壹般看待，無微不至。
　　羅隆該死。
　　但泰貝莎阿姨不應該遭遇這種折磨。
　　“給泰貝莎認罪吧，認完罪，我送妳上冥界之路。”黃金戰士滿意地昂起頭，戰矛之上金色神力更加濃郁。
　　蘇業靜靜地看著泰貝莎阿姨。
　　突然，泰貝莎阿姨低聲問：“如果羅隆向妳求助，妳說出那句話，羅隆會做出什麽選擇？”
　　“我相信，他會成為和他父親壹樣的英雄。”蘇業的語氣無比柔和。
　　黃金戰士眼中浮現疑惑之色，看了壹眼泰貝莎，然後移開目光盯著蘇業，右手慢慢用力。
　　黑夜之中，月華驟閃。
　　泰貝莎雙手持劍，身形向右扭動，波浪壹般的長發蕩起，銀亮的長劍宛如彎月破空，斬開黃金戰士的頸部。
　　“呃……”
　　黃金戰士的頭顱飛出，鮮血沖天噴發。
　　他的臉上，難以置信的神色正在漸漸凝固。
　　夜風吹起泰貝莎棕黑色的長發，月光照在她的臉上，兩條淺銀色淚痕清晰可見。
　　她雙眼中的淡紫色，宛若寶石閃亮。
　　壹點殷紅濺落在她的眼角下，仿若淚痣。
　　雙眸冷若冰霜。
　　“我的孩子犯了錯，但蘇業用公平的手段戰勝他。妳壹個滿手血腥的強盜，也配讓我當情人？”
　　泰貝莎扔下劍，清冷的目光迷霧籠罩。
　　“泰貝莎阿姨……”蘇業看著月光下的女人。
　　泰貝莎緩緩轉身，背對蘇業。
　　“妳走吧，我的壹個孩子已經死了，我不想另壹個也……”泰貝莎阿姨在說最後幾個字的時候，哭腔若隱若現。
　　蘇業呆呆地看著泰貝莎阿姨的背影。
　　“羅隆欠妳的壹命，我替他還了。”泰貝莎阿姨道。
　　蘇業壹動不動。
　　“滾！”泰貝莎阿姨突然憤怒地喝罵。
　　蘇業壹動不動。
　　突然，泰貝莎捂著臉嗚嗚大哭。
　　蘇業沖過去，張開雙臂，像在公民大廳中壹樣，用力地抱住她。
　　泰貝莎阿姨瘋狂掙紮，但是，始終逃不出蘇業的擁抱。
　　過了好壹會兒，泰貝莎阿姨突然擁住蘇業，放聲大哭。
　　蘇業輕輕拍著泰貝莎阿姨的後背，壹言不發。
　　哭了許久，泰貝莎阿姨突然又要掙脫。
　　蘇業用力抱著。
　　泰貝莎阿姨無奈道：“我想擦擦臉。”
　　她的聲音沙啞無力。
　　“造水術。”
　　蘇業捧著水球，擦幹凈泰貝莎阿姨的臉。
　　“治愈術！”
　　蘇業使用水系青銅魔法，右手放在泰貝莎阿姨的雙眼上，微光亮起。
　　泰貝莎阿姨乖巧地閉著眼，感受清涼的流水在皮膚上流動。
　　不壹會兒，蘇業收回手。
　　泰貝莎阿姨腫脹的雙眼只留壹絲痕跡。
　　泰貝莎阿姨用復雜的眼神看著蘇業，緩緩坐下。
　　蘇業坐在她身邊。
　　兩個人靜靜地望著天空的月亮。
　　過了壹會兒，泰貝莎阿姨柔聲道：“我在第二天就開始懷疑妳是蘇業，我還特意試探了幾次，妳和……羅隆說的壹模壹樣。所以，那時候起，我就把妳當成我的孩子。妳不知道，羅隆從來不在我面前談其他同學，也從來不會誇別人，包括尤金，包括半神家族的人。但是，在確定要參加城邦賽會後，他找我尋求建議。”
　　“他說了妳許許多多的事情，說妳如何反抗別的同學的欺負，說妳成績如何壹步壹步提高，說妳如何幫助霍特，說妳如何完全不在乎帕洛絲，說妳如何在議事廳光明正大擊敗卡洛斯……對，就跟剛才妳說的壹模壹樣。他說妳是壹個值得信賴的朋友，也是壹個值得學習的榜樣，他說，全柏拉圖學院，沒有壹個人能當他的朋友，除了妳。”
　　“妳以為我不殺妳，是因為羅隆欠妳壹命？或者因為羅隆把妳當朋友？或者是因為妳公平戰勝了羅隆？都不是。”
　　蘇業靜靜地看著泰貝莎阿姨。
　　泰貝莎阿姨仰頭望著天上的明月，淺淺的淚水在臉上流淌。
　　“在我們家大廳上，有壹把家主才能坐的椅子，但那把椅子碎了半邊，妳知道是怎麽碎的嗎？”
　　蘇業搖搖頭。
　　“我的丈夫，也就是羅隆的父親打碎的。妳知道他為什麽打碎椅背嗎？”
　　蘇業靜靜聽著。
　　“因為羅隆的爺爺，也就是羅隆家的家主，利奧博，逼著幼小的羅隆親手殺了他在外認識的奴隸小夥伴。因為，小湯姆偷了羅隆的東西。”
　　“什麽？”蘇業難以置信地看著泰貝莎阿姨。
　　“但是，那段記憶對羅隆來說太痛苦，所以他壹直改變記憶欺騙自己。長大後，他相信了已經改變的記憶，他壹直以為，是老特納殺了小湯姆。”
　　“他還有那段記憶的時候，曾經哭著在我懷裏說，不想再看到任何壹個朋友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