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1章、離開

　　所謂瘴氣，便是樹林裏多年沈積下來的樹葉、動物屍體產生的腐敗氣體。
　　吸入瘴氣後會出現頭疼、暈厥休克、皮膚瘙癢等癥狀，好在張寶根是超凡者，自身心肺功能與代謝功能本就遠超常人，所以李神壇剛給他煮好的藥材，呼吸便立刻平穩了。
　　小離人坐在壹旁，背靠著大大的金屬箱子，吃著零食。
　　這幾個月裏，李神壇和司離人還專門在這裏建起了自己的家，壹棟二層樓結構的木屋。
　　依據漣族的習俗，司離人作為女孩子地位更高壹些住樓上，而李神壇則住在壹樓……這也算是入鄉隨俗了。
　　以往，每天都是漣漪往這棟小樓跑的多壹些，現在，則是漣花大姐壹天往這裏跑五六趟，送幹凈衣服，送做好的食物。
　　熱心的漣花大姐，就差直說要為張寶根檢查身子了。
　　這事，惹得寨子裏其他男性好壹陣羨慕。
　　此時，司離人壹邊吃著漣花大姐送來的果脯，壹邊問道：“神壇哥哥，咱們是不是要走了。”
　　李神壇回頭笑著說道：“為什麽這麽說？”
　　“我看妳心思已經不在這裏了啊，”司離人嘀咕道：“壹個小時裏，妳已經嘀咕兩次‘也不知道任小粟那邊怎麽樣了’，所以妳肯定是要離開秀株州的。但我好奇，妳走了，漣漪姐姐怎麽辦？帶他們壹起走嗎？他們很能打的，應該能幫到我們。”
　　“不能帶他們壹起走的，”李神壇笑瞇瞇地說道：“外面的世界越來越危險了，他們還是呆在秀株州好壹些，有金屍銀屍保護，我覺得就算有人想要跋山涉水入侵這裏也很難。”
　　秀株州附近有天然的瘴氣屏障，而且自然環境相對惡劣，本就不適合大規模行軍。連張寶根這樣的超凡者都會中招，更何況是普通人？
　　所以，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往這裏派部隊送死。
　　就算真的有人派了，那漣族也比敵人更加熟悉這裏，能夠躲藏、撤退的地方太多了，誰也找不到他們。
　　李神壇肯定不能為了給自己增加助力，就拐騙漣族人跟他壹起離開。
　　司離人看著李神壇說道：“那咱們什麽時候走？”
　　“等寶根醒來就走，”李神壇說道。
　　“哇，”司離人瞪大了眼睛：“李神壇，妳為什麽不讓我也留下來，妳就不怕我出去了遇到危險嗎？”
　　李神壇笑瞇瞇地說道：“小離人那麽厲害，怎麽會遇到危險呢。”
　　“也是哦，”司離人美滋滋的笑了起來。
　　當天夜裏，張寶根終於悠悠醒轉過來，剛壹睜眼，他便立刻機警的跳了起來環顧四周。
　　李神壇坐在壹旁撥弄著火塘笑道：“姥爺真是沒有白鍛煉妳，如今倒是有幾分亂世裏生存的模樣了。”
　　“神壇哥，”張寶根眼睛壹亮：“我記得我誤入了壹片雲霧樹林，然後就昏迷過去了，妳怎麽找到我的？”
　　“妳暈倒的地方距離漣族的寨子已經不遠了，有人控制著銀屍去采藥，結果把妳給采回來了，”李神壇笑意盈盈地說道：“而且，對方好像還想壹直采下去，采陰補陽、采陽補陰的那個采。”
　　張寶根頓時打了壹個哆嗦：“怎麽，這秀株州裏還有女鬼嗎？”
　　“女鬼倒是沒有，大姐倒是有很多，”李神壇樂呵呵笑道：“先說說怎麽回事吧，為什麽棄用衛星電話來秀株州？”
　　“中原似乎已經被人工智能控制了，我在73號壁壘調查王氏的時候，那裏壹整個壁壘的居民竟然同時都成了機器人般的模樣，眼神完全沒有焦點，空洞的像是深淵壹樣，”張寶根心有余悸地說道：“我也是好不容易才從包圍圈裏逃出來的，當時73號壁壘裏還有其他的陌生超凡者，結果他們在半路就被追上了。”
　　李神壇皺起眉頭：“看來，這事和姥爺之前說的火種聖山有關，那聖山裏恐怕就是壹個巨大的納米機器人生產基地。後來呢，寶根妳還看見什麽了？”
　　“那些被控制的人沒有追到我，便拐彎朝西南方向走去了，他們的行進速度並不算快，大概是普通人平均的快走速度，”張寶根說道：“好些人為了追我連鞋子都磨破了，但他們都沒看自己的腳掌壹眼，後來腳也磨破了，在地上留下壹個又壹個血色的腳印。”
　　“就像是我當初控制李氏的人壹樣啊，”李神壇感慨道：“當初姥爺偵查聖山出來的車輛，都去了哪些地方？”
　　張寶根猶豫了壹下說道：“所有壁壘都去過，不光是壁壘，連草原也去了，南邊的這片森林無人區也曾來過。”
　　只是壹瞬間的功夫，李神壇便意識到危險所在：“恐怕現在整個中原的居民、流民，全在前往西南、西北的路上了。那得是多少人啊，就算西南西北軍力鼎盛，而且願意屠殺這群平民，但也阻擋不了他們前進的步伐吧？”
　　軍隊裏老是有人調侃，軍中子彈是最不值錢的，因為子彈的數量太多，生產起來沒什麽難度。
　　看現在出現了壹種恐怖到大家從來沒有設想過的情況，西南西北要面對的敵人，可能比他們儲備的子彈還多。
　　哪怕真的人人都是神槍手，壹枚子彈就對應壹條人命，子彈打完了，敵人也殺不完。
　　更何況，大家也做不到壹槍殺死壹個敵人。
　　李神壇站起身來：“寶根妳就在這裏好好休息，接下來的事情已經不適合妳參與了。”
　　張寶根楞了壹下：“那神壇哥妳呢？”
　　“我和小離人今晚就走，”李神壇說道：“離人，出發。”
　　小離人正在吃豬肉脯呢，當即就楞住了：“這麽急？”
　　“嗯，夜裏走的話，漣族人應該發現不了，”李神壇說道。
　　他們在這裏也沒太多行李，司離人偷偷往承載著陳無敵的金屬箱子裏塞了壹堆零食後，就把箱子背在了身後。
　　這種感覺，就像是讓她無敵哥哥幫忙守著零食似的。
　　不過，李神壇就要走出小樓的時候，突然又拐了回來。
　　他拿出紙和筆，認認真真的寫著註意事項：大蒜在烘幹的時候，壹定要小火，而且壹個小時翻兩次，持續八個小時……
　　酒液的二次蒸餾時，壹定要……
　　交代這壹切，是李神壇擔心自己走了以後，漣族人就把工序給忘掉了。
　　到時候族人再有生病的，大家又要抓瞎。
　　他繼續寫道：記住，如果遇到外人，壹定要用金屍、銀屍、銅屍迎敵，切記不要靠近奇怪的動物屍體。
　　交代這件事情，是擔心納米機器人控制著其他生物靠近寨子，進而控制漣族的族人。
　　如果是以金屍、銅屍作戰，那就不用擔心了，人工智能控制的納米機器人再厲害，也沒法控制已經死去的人。
　　直到他交代完這壹切，才長長的松了口氣。
　　司離人在壹旁看著，她發現李神壇好像很久都沒有對什麽事情如此上心過了。
　　上壹次心心念念的為別人著想，還是幫任小粟的時候呢。
　　“神壇哥哥，要不咱們別走了吧？”司離人說道。
　　“不行的，”李神壇微笑道：“我們要去中原確定姥爺平安無事才行，而且，還有事情要做呢。”
　　“奧，”司離人說道：“聽妳的，不過，妳不跟漣漪姐姐告別壹下嗎。”
　　“不了，”李神壇搖搖頭。
　　“我們從哪裏離開？”司離人問道。
　　“不能走寨門，”李神壇說道：“漣漪的金屍就守在那裏，咱們從漣雲阿嬸家那邊翻出去。”
　　張寶根看他們真的要走，頓時就急了：“等會兒，神壇哥妳等我恢復壹晚上，我跟妳們壹起走。”
　　李神壇笑瞇瞇地說道：“妳還出去幹嘛啊，本身就不是壹個喜歡爭鬥的人，在這世外桃源裏多好，說不定妳的歸宿就註定是這裏了。”
　　離開寨子以前，李神壇回首看著這個世外桃源，他心想自己這壹生中最快樂的時光，大概就是在這裏度過的了。
　　沒有太多煩惱，不需要面對危險，給大姐大嬸們表演魔術，所有人都會用驚奇的目光看著自己，然後壹個個像小孩子壹樣給他鼓掌。
　　這裏有香噴噴的熏肉，厚厚的肉片看起來很膩，但壹口咬下去卻壹點不覺得膩，反而滿嘴都是香味。
　　這裏還有淳樸的人們，每天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曬太陽。
　　如果有機會的話，李神壇願意在壹切風波之後回到這裏。
　　原本李神壇是想去南方看臺風的，結果卻在這裏停留了腳步。
　　旅人的腳步，被沿途的風景留住了，於是也就不用在乎有沒有抵達終點。
　　只是李神壇要比其他人更加清楚，這個時代裏沒有誰可以幸免，該做的事情，必須有人去做。
　　他還欠任小粟壹個承諾。
　　“走啦，”李神壇笑道。
　　夜色中，李神壇躡手躡腳的翻出寨子，小離人就輕松多了，她能飛……
　　然而，原本應該佇立在寨子門口的金屍老爺子，竟然早早就站在寨子的木柵欄外面等著李神壇了。
　　這大半夜的，金屍老爺子看起來也不嚇人，反而還挺和藹的。
　　只不過李神壇知道，和藹只是表象，這位的戰鬥力可紮紮實實的能吊打中原大部分超凡者。
　　樹林裏腳步聲傳來，漣漪平靜的看著李神壇：“從妳那個朋友被帶回寨子時我就知道，妳要離開了，為什麽要走。”
　　李神壇認真說道：“我有必須離開的理由。”
　　“那妳還會不會回來？”漣漪說道：“妳對著那個箱子說，我知道妳不願意對箱子裏的那個人說謊。”
　　這幾個月相處向來，漣漪也對李神壇有了壹些了解。
　　李神壇哭笑不得：“幹嘛還對他說啊，這跟他沒關系，他也不管這事。”
　　“妳果然在騙我，”漣漪說道。
　　“這樣吧，我們玩個拋硬幣的遊戲，如果是人像正面，那妳就讓我走，”李神壇說道：“如果是反面就算妳贏，我就留下。”
　　漣漪想了想說道：“不行，如果是正面，我和妳壹起走，如果是反面，妳就留下。”
　　李神壇楞了壹下，他掏出兜裏那枚銀幣用拇指高高彈上天空，漣漪的目光便追著銀幣擡了起來。
　　銀幣在空氣中翻滾時，發出清越的聲響。
　　可隨著銀幣的翻動，漣漪的目光卻漸漸呆滯。
　　李神壇嘆息，其實他也控制過超凡者，但想要控制漣漪這種超凡者裏的高手，還挺難的。
　　倒不是說他自身不夠強大，而是精神意誌作為每個人自己的主場，本身就有很大的優勢，妳想要對方交出自己的潛意識，那妳必須比對方強大許多才行。
　　但現在不壹樣，李神壇知道，漣漪在他面前越容易被催眠，便意味著漣漪越信任他。
　　催眠這樣壹個信任自己的人，心裏總會有點不是滋味，但李神壇知道，這雖然可能是第壹次，但絕對不是最後壹次。
　　司離人在壹旁說道：“妳不是說，當著無敵哥哥的面，不再催眠好人了嗎？”
　　李神壇轉頭對他笑了笑：“但這次是為了做好事啊，我相信他會理解的。”
　　說完，李神壇又對漣漪說道：“現在回去睡覺吧，明天日出之時當第壹抹陽光照在妳臉上的時候，妳就會醒來……不是我不想留下，是我還有壹件必須要做的事情。”
　　話音壹落，李神壇便朝著北方走去。
　　司離人飄在李神壇身邊輕聲說道：“漣漪姐姐在流淚。”
　　李神壇身形頓了壹下，卻始終都沒有再回頭向身後看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