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混亂

　　壹片黑暗中白河伸出爪子，在培養槽上試探著磕了幾下。
　　玻璃用技術含量高於地球數個檔次的材料制成，主要目的是防止被觀察的白河破壁而逃，白河試了兩下，腹中壹股氣息鼓起，噗地壹道吐息在玻璃表面罩上了壹層嚴霜。
　　真是不科學。
　　白河叨咕著，這能力不僅能用，而且寒氣的溫度似乎降低了不少。
　　自己這個在無氧環境也可以長時間存活，胃袋能消化無機物的半魔法生物能夠在科技位面活蹦亂跳，這個掛開的壹定不是壹般的大吧。
　　白河再次伸出爪子，低溫脆性原理下，玻璃上戳出了壹個不大不小的洞。
　　壹試試出如此效果，三體人似乎並沒有考慮過白河使用超自然力量逃走的可能性。
　　直到白河拆出了壹個足以讓他經過的大洞下，外面的防護網並沒有任何反應，失去了能量支撐，很容易就被白河扯開。
　　白河爬出培養槽，吸了口氣，三體地下的空氣溫度不低，如果地表的溫度不高，至少說明這裏距離地表非常之遠。
　　他邁著步子踏出房間，三體人的地下城壹片漆黑，只是不斷地有零星的光亮四處無規律地閃爍著。
　　附近應該是地下城中相對機密的部分，他看到重重疊疊的門戶，失去了能量的支撐，這些高科技門戶也形同虛設，白河走出了壹重門戶，對於三體星突然進入亂紀元這個自己剛才的想法產生了懷疑。
　　進入壹處院落的時候白河赫然發現地上出現了幾具屍體，看到這些明顯沒有脫水就失去生命跡象的三體人屍體，白河有些震驚。
　　難道不是亂紀元而是三體人自己在搞事？
　　“這麽高度集權的獨裁政體都能弄出內亂出來，三體人真是奇葩啊。”
　　“咳，這沒什麽大不了的，這種事經常發生。”
　　白河聞聲回頭，卻見壹個三體人從身後的門走了出來，手裏拿著壹套實時翻譯器。
　　“妳來這裏做什麽？”
　　白河認出了這個三體人，這恐怕是這個星球上他唯壹能夠認出來的壹個了，也是三體人中與他交流最多的人，那個發現他的生態研究者。
　　三體人搖了搖頭，似乎帶著些情緒地站在白河身前：“其實是想看看妳怎麽樣了，畢竟能量供應已經中斷，我想妳可能遇到麻煩，但現在看來是我想多了。”
　　“那可真是多謝妳的關心。”白河謝了壹聲：“不過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
　　“如妳所見，內戰。”
　　“這種事情經常發生？”白河壹擡龍眉，想到了三體人剛才的話，就聽到仿佛某處發生了劇烈的爆炸，震波遠遠地傳來，他的龍爪也被震得有些發麻。
　　“歷史上時常發生。”三體人嘆了口氣，忽然壹動不動地，仿佛看著什麽稀奇的東西壹樣看著白河：“妳知道嗎？把妳撿回來研究可能是我這壹生做過的最糟糕的決定了，妳成功做到了這個宇宙的地球人做夢也想做到的事情。”
　　“妳的意思不會是這場內戰是我的言論引起的吧。”白河不可思議地看著三體人：“恕我直言，如果只是因為壹個技術思想而引發內戰，妳們三體人到現在還沒滅絕簡直是奇跡。”
　　“妳太低估妳的言論的力量了。”三體人說話間不斷地表達著嘆息的情緒，體表光芒非常暗淡，他在白河壹側保持著壹個姿勢，白河知道這個姿勢類似於地球人的坐下，是壹種節省體力的姿勢。
　　顯然三體人想和他好好談談。
　　“妳也沒有真的理解過，我們三體人對於生存是何等的渴求。”
　　“所以我的建議妳們真的考慮了？”白河嘴角抽了壹下。
　　“妳還記得那天那個被監察隊追捕的那個人嗎？”三體人沒有直接回答白河的話。
　　“記得，他怎麽了？”
　　“那天他所做的所謂泄露機密的事情，實際上就是用廣播將妳的言論繞開監控發到了全三體星所有能接收到的終端上面。因為他知道，如果等到元首對妳的言論做出反應，第壹件事壹定是進行絕對的保密。”
　　“哦？”
　　“審訊時，他說這會是所有三體星人新的希望，他不希望這個希望受到強權的操控與利用。進壹步的審訊證明了他是革命派的人。”
　　“妳們三體人也有革命鬥士？”白河目瞪口呆：“妳們不是思維透明的嗎？為什麽會容忍反叛者進入組織？”
　　“他們會通過神經隔斷手術的方式進行偽裝，這會讓他們失去壹定的表達能力，卻也能永久遮掩壹部分想法……政府也沒想到他們的技術會達到這個地步，如果不是這件事發生，我們恐怕要許久之後才知道。至於革命者……這種人每個時代都有，雖然每個時代都是失敗者，即使有成功的個案，最後也會變成集權者。”三體人嘆氣說：“很遺憾這裏的環境沒有民主的生存空間，這壹點我倒是稍微有點羨慕地球人。”
　　“所以就在妳發表完這個講話之後，三體政府舉行了討論會，然後只過了不到十個小時，內戰就開始了。”
　　三體人道：“科學部門幾乎百分之七十的人都認為妳的理論完全值得壹試，如果確實成功了，那毫無疑問是三體文明可以延續下去的另壹條道路；但是很多人則堅決反對，他認為既然已經發動了地球征服計劃，那麽就應該有始有終地堅持到底，如果執行妳的計劃，毫無疑問會消耗三體人大量的資源，對於遠征隊來說是壹種出賣。”
　　“不可能兩全其美？”白河疑問道。
　　“……妳知道為了地球征服計劃，我們消耗了多少資源嗎？恐怕妳不知道。建造艦隊消耗了我們40個恒紀元的時間，妳不要認為這個時間很長，實際上換算成地球時間不過只有10年，這10年還有壹半的時間在亂紀元裏，在十年裏面我們要研究智子，還要制造出能夠容納壹批精英殖民者的飛船，僅僅是體力工作，就累死了數以十萬計的三體人，加上亂紀元的死亡人口，10年間三體人口少了五分之壹！”
　　“真是令人悲傷，不過只有如此才能創造奇跡吧。”白河驚訝贊嘆地說道，如果地球人在這種情況下恐怕早就罷工造反了。
　　“更重要的是，很多人認為，壹旦我們獲取了生路，必然不會繼續在意遠征艦隊的死活。”三體人有些悲哀地說：“現在這壹點幾乎被大部分三體人的行動完美地證明了。”
　　“很多人民已經開始憤怒，他們認為科學部門和政府欺騙了他們！如果早壹點能夠想到這條道路，那麽多的同胞完全沒有必要死在工廠裏面。革命派也開始煽動群眾，不過這沒什麽大不了的，他們當初也煽動過，可沒人搭理他們，他們從來就沒有成過事情，如果情況僅僅如此，元首還是控制得住局面的。”
　　“發生了意外嗎？”
　　白河分外有興趣地問。
　　“是的，發生了意外，很嚴重的意外。就是因為這個意外，局面才變得現在這樣無可收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