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六章 回紇酋長來訪

　　賽音山達河大捷，幾乎奠定了唐軍北伐的勝利。
　　此戰役壹舉消滅了八萬薛延陀精銳，並且還搗毀了薛延陀的後營，繳獲了十五萬頭肥嫩嫩的綿羊。
　　不過唐軍也失去了繼續進擊的能力。
　　畢竟這是冷兵器時期的戰場，激戰了壹天壹夜，雖說唐軍只付出了八千三百六十二名戰士的性命，可上陣的七萬多兵卒，幾乎沒有壹個不帶傷的。重傷者更是多達萬人，這些人有些會不治而亡，有些因為傷到了手腳，就此退役，以這個時代的醫學技術，真正能夠完全康復的，寥寥可數。
　　若不是因為唐軍的兵器比薛延陀的更加鋒利，唐軍的鎧甲比薛延陀的更加堅固，傷亡遠遠不止這個數字。從繳獲來的兵器就可以看出端倪，薛延陀戰到最後的兵卒，刀已經可以當作棍子來使用了，刀鋒卷的更木棍壹樣圓滑。但唐朝的刀就要好上許多，雖然也會出現卷口的現象，然而唐刀帶有劍刺的功效，即便是刀鋒卷了口，還能繼續殺敵。
　　為了照顧這些傷者，唐軍在短期內是無力進擊了。
　　李績找了壹處安全的地方下營，安心的休整。
　　草原上的冬天格外寒冷。
　　雖然已經逼近三月，可鵝毛大的雪花依舊紛紛擾擾地下了六七天，整個草原都換了冬裝，天上地下到處壹片潔白，站在草地上放眼眺望，視野內幾乎分不清哪裏是雲，哪裏是地。
　　杜荷策馬在軍營附近遊蕩，任憑戰馬隨意地在雪地上走著，聆聽著馬蹄下吱吱的響聲，呼吸著冰冷的氣息，腦中思索著眼下的局勢。
　　現在杜荷只關心兩件事情，其壹、薛延陀汗庭現在的情況；其二、侯君集、巴宇興的動向。經過賽音山達河壹役，薛延陀元氣大傷，夷男接下來的行動，關乎整個局勢。至於侯君集、巴宇興，杜荷現在絲毫沒有他們的消息。
　　巴宇興潛伏在薛延陀軍中，是杜荷手上最重要的密探，他的存在就是為了侯君集，要將這個唐朝的心腹之患，帶回長安發落。巴宇興已經受到了須蔔破泉帶的器重，受以千夫長的職位，但為了侯君集，戰前裝病，也留在了後方養傷。
　　李績派遣的襲擊兵馬並沒有在薛延陀的營地裏找到侯君集，巴宇興也意外的失去了下落，讓人掛心。
　　“杜將軍，我軍的消息傳來了……”那是羅通的聲音，杜荷回頭看去，他壹面高聲叫著，壹面手裏揚著壹串絹布追了上來。
　　雖然說現在紙張流行，但軍情的記載大多依然使用絹布，因為比之易碎易破的紙，絹布更加讓人安心。“我軍慶州道行軍總管張士貴、靈州道行軍總管李大亮在月前與薛延陀的兵馬相遇，皆取得了勝利。”
　　杜荷聞言趕忙掉轉馬頭迎上前去，急急接過絹布，仔細看了壹遍，第壹份是張士貴的：在壹月前，張士貴與薛延陀在草原上對峙，壹月十八日，張士貴見薛延陀營盤守衛不嚴，乘夜進攻，斬首四千，俘虜薛延陀萬夫長壹名，千夫長三名。
　　張士貴得知其中的那名萬夫長是薛延陀主將胡瑋伍的親弟弟後，將擒來的萬夫長、千夫長脫光了身子，在兩軍陣前羞辱鞭打，滴蠟、剃毛、閹割，樣樣都來。
　　胡瑋伍怒火中燒，不顧勸阻，壹意孤行，出兵雪恥，與唐軍大戰於荒野。
　　張士貴本就是悍將，用謀他不怎麽在行，但兩軍對陣，毫不虛薛延陀，雙方從早戰至半夜。
　　胡瑋伍死於亂軍之中，薛延陀全軍潰退。
　　張士貴壹口氣追擊五十余裏，殺敵兩萬之眾，打的繼任的薛延陀統帥，龜縮不出。
　　另壹封靈州道行軍總管李大亮的戰報，更加漂亮。李大亮智勇雙全，在深入薛延陀腹地之後，他探知了薛延陀的動向，卻故作不知，裝作迷路的樣子，在草原上漫無目的亂逛。
　　負責抵禦李大亮這壹路大軍的薛延陀主將叫博利，見李大亮迷路，打算分兵繞至李大亮的後方，奇襲李大亮。結果奇襲的軍隊，反被奇襲，壹口讓李大亮給吃掉。
　　隨即大雨天降，李大亮心念即動，在雨夜分兵十路，分別兵襲擊薛延陀軍營，迫使薛延陀兵馬雨夜作戰。
　　李大亮僅僅派出五千人，但人人招旗吶喊，裝作數萬兵馬的模樣，迫使薛延陀出動數倍於己的人應戰。
　　連續六日，李大亮派出的五千人兵馬，人人受到了傷凍，而薛延陀卻付出了六倍的代價，整整三萬人受了風寒，就如綿羊壹樣，軟弱無力。雨停之後，李大亮趁勢強攻，薛延陀的兵馬壹潰再潰，完全抵擋不住唐軍的攻勢。
　　杜荷看了戰報，也不得不高喊了壹句：“打的精彩漂亮。”
　　杜荷看了唐軍的勝利，心情愉悅，笑道：“余下兩路，可有消息？”
　　羅通搖了搖頭，道：“暫時還沒有李將軍、張將軍的消息，但我相信，以兩位將軍的本事，區區薛延陀，還奈何不得他們。”
　　杜荷深以為然。
　　果不其然，就在李績、杜荷休整的時候，李襲譽、張儉這兩位大唐的老將也傳來了勝利的消息。雖然他們各自遇到了壹些小麻煩，但憑借唐軍的驍勇，自身的幹略，已然擊敗了抵禦他們的薛延陀兵，現在四路唐軍都往薛延陀的汗庭，逐步逐步的逼近。
　　正應了杜荷的壹句話“唐初無庸將”，莫說是李靖、李績、蘇定芳這類名震天下的名將，便是張士貴、李大亮、李襲譽、張儉這些將領，放在薛延陀也是少有敵手。
　　這時杜荷意外發現在不遠處的視線盡頭，壹行黑影逐漸逼近。放眼眺望，視線讓風雪掩蓋，只能依稀瞧出是壹支十人左右的隊伍。
　　過了許久，杜荷才看清他們壹行人的模樣，他們身裹白皮裘，做草原人的裝扮。
　　為首壹人，年紀在四十上下的漢子，身形較矮，下頦生了壹叢褐色胡子，雙目壹轉，精光四射，看上去似乎並不是等閑之輩。在他身後是壹群身材不壹、高矮各異的草原人。他們只有壹個共同點……彪悍，壹看便知他們是那種不懼生死的勇士。
　　“妳們是什麽人？”杜荷高呼了壹句。
　　那四十上下的漢子停住了腳步，友善的揮手打招呼道：“前面可是天朝上將，鄙人是回紇部落的首領吐迷度，特地前來拜見天朝上將李績將軍，還望引薦……”
　　杜荷聽到“回紇部落”四個字，眼中不由得壹寒，回紇部落是繼任薛延陀之後重新崛起的草原部落，在貞觀時期，他們抱住了李世民的大腿，使得部落漸漸壯大。壯大成型之後，如歷史上的那些狼心狗肺的家夥壹樣，開始對於自己的主人張開了鋒利的牙齒。
　　看著壹臉和藹友善的回紇部落首領吐迷度，杜荷知道回紇已經展開了雙臂，打算去抱李世民的大腿了。
　　在心中冷冷壹笑，杜荷道：“妳們跟我來吧……”
　　他也展顏露出了壹個笑容，帶著這十余人走進了軍營。吐迷度的來意，他或多或少猜到壹些，這送上門來的免費苦力，不用白不用。
　　帶著吐迷度壹行人進入了中軍，讓他們在中軍營外等候，先進去通知李績。
　　李績果然知道此事，不過對於他們的到來卻有些意外。
　　李績道：“此番北伐，夷男必除。只是茫茫草原，深不可探。萬壹夷男，往草原深處壹鉆，我們也只能望草原而嘆。如今我唐軍分數路圍攻薛延陀，只差有人斷薛延陀後路，施行合圍。回紇原受突厥政權統治，在我大唐滅了突厥之後，臣服大唐，年年進貢，在草原上的實力僅次於薛延陀。在出征之前，我便派人暗中知會他們的酋長吐迷度，讓他在適當的時候截斷薛延陀的後路。想不到，他竟上門來了。走吧……人家畢竟是壹個部落的酋長，我們也不好怠慢，迎接去……”
　　李績說的好聽，臉上卻露出了嘲諷譏笑的意思。
　　杜荷也有同感。
　　兩人將吐迷度請進了帥帳。
　　對於這種交際，老成的李績顯得非常老道，表現出了十足的親切與熱情，“族長請上坐……想不到族長會親自前來，沒能親自出營門迎接，怠慢之處，還望見諒……”
　　吐迷度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忙道：“不敢擔……下國族長，那敢讓天朝上將相迎。久聞天朝上將李績將軍赫赫威名，果不其然，在還在途中就得知上將大破薛延陀壹事，可喜可賀。”
　　雙方彼此說著客套話。
　　杜荷在壹旁百感無聊。
　　突然李績將話音引致杜荷身上，“這位就是我的副將，杜荷將軍。”
　　吐迷度兩眼壹凝，瞳孔收縮，滿起身作揖：“原來這位英氣勃勃的將軍就是天可汗的女婿，威震西突厥的神威將軍，失敬失敬……”
　　杜荷暗自給了李績壹拜白眼，也不得不起身客氣相迎。
　　說起正事，吐迷度壹臉的慷慨激昂道：“夷男居心不良，敢與偉大的天可汗為敵，實在是羔羊挑釁猛虎，不知死活。我回紇兵馬雖是不多，但所有勇士都願意為天可汗陛下而死，願意為天可汗陛下而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