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零八章 1/3

　　“哦，行，那就吃點吧，我去把胡哥叫起來。”
　　“不用叫他了，讓他接著睡吧。”
　　“那可不行。” 譚文彬沒聽女人的話，依舊走到床邊搖晃著胡壹偉，“胡哥，胡哥，醒醒，吃飯了。” 胡壹偉無意識地伸手拍了壹下，嘴裏嘟囔著，繼續抱著自己的胳膊睡覺。
　　“再不來飯菜要涼了。” 曾茵茵說完，轉身離開。譚文彬伸出右手，微微握拳，學著遠子哥的做法，用自己的無名指指節對著胡壹偉的額頭連敲了三下。果然…… 沒效果。胡壹偉繼續酣睡。譚文彬從兜裏掏出壹張清心符，“啪” 的壹聲貼在了對方腦門上。清心符起作用了，胡壹偉睡得更沈了，連夢話都不說了，只有如雷般的鼾聲。
　　“這……” 譚文彬摘下清心符，拿出追遠密卷幸運符，貼了壹下。符紙沒變色。這說明胡壹偉早就脫離了邪祟的影響，他現在純粹是累到透支，起不來床。而自己先前用清心符，反而讓他的睡眠程度加深了。沒辦法，是真的叫不醒他。還是先應付完接下來的事情，然後找個借口出去找小遠哥，讓小遠哥來拿主意。
　　譚文彬從登山包裏拿出洗漱用品，走出房間門時，又看了壹眼院中那口被焊上的水井。他走到廚房，吃飯的小桌擺在這兒，那口棺材也還在。曾茵茵手裏抱著壹盆衣服，看了他壹眼，說道：“後面有水缸，我帶妳去。” 水缸在廚房後頭，上面搭著壹個木瓢。譚文彬刷牙時，曾茵茵在旁邊洗衣服。她的手很白，白得幾乎沒有血色。而且，譚文彬註意到，對方盆裏洗的有男人的衣服。可這家裏原先根本就沒有男人。自己和胡壹偉是昨晚過來的，睡前只洗了腳，沒換衣服。刷好牙，譚文彬又拿瓢洗了臉，然後裝作不經意地問道：
　　“誰的衣服啊，這麽大？”
　　“我男人的。”
　　“妳再婚了？”
　　“沒有，這是他以前的衣服，打算洗幹凈曬好，送人。妳們城裏人不懂鄉下的日子有多艱難。”
　　“哦，這樣啊。” 譚文彬清楚，除非日子窮得實在過不下去了，否則活人對死人的用品還是會覺得晦氣。以前自己跟李大爺坐齋時，沒少見主家把逝者生前的衣服和私人用品堆在壹起燒掉。民安鎮雖然是山裏的鄉鎮，但日子遠沒窘迫到這種地步，死人的衣服洗洗還能當人情送人？還是說，她實際上洗的就是她男人每天的換洗衣物？昨晚雖然是胡壹偉上了她的床，但真正辦事的可不是胡壹偉。
　　曾茵茵手腳很麻利，把衣服晾曬後，就拿條帕子擦了擦手，然後示意譚文彬坐下，她自己則去竈臺上盛飯。是湯飯，用昨天的剩飯剩菜再加上些蔬菜，添水壹鍋煮。這在當下，不分區域，是很流行的早餐形式。畢竟大部分家庭不舍得天天早上去店裏買包子、油條、豆漿帶回家吃。怕剩飯的量不夠，裏面還放了面條。曾茵茵轉身去盛她自己那碗時，譚文彬故意用後背對著棺材，從懷裏掏出追遠幸運符，抓著符邊往碗裏壹甩，沒變色，意味著這食物是人能吃的。
　　“……” 心裏松了口氣，趕緊把符紙收回口袋。譚文彬右手拿筷子，左手端起碗，碗不熱。再吃了壹口，味道不錯，但有些溫。
　　“怎麽樣？” 曾茵茵問道。
　　“好吃。” 不燙，正好下口。譚文彬很快吃完壹碗。曾茵茵說：“鍋裏還有。”
　　“吃飽了，謝謝。” 譚文彬看了看四周，又問道，“她們怎麽不下來吃？”
　　“她們早吃過了。”
　　“我能…… 見見苗苗嗎？”
　　“妳見她做什麽？”
　　“我覺得有些話可能當事人來說不太合適，作為朋友的壹方，興許可以給點意見。”
　　“苗苗已經訂婚了，下個月就結婚。”
　　“我聽說了。”
　　“那妳現在就不適合參與了。” 曾茵茵收起碗筷，“妳可以勸壹偉早點回去，讓他忘了苗苗，開始新的生活。”
　　“這很難。”
　　這時，曾茵茵忽然說道：“這世上，除了死，沒什麽難事。”
　　“我覺得妳們家這事做得不地道。” 譚文彬想盡可能地再套點話，“至少該做到有始有終。” 曾茵茵的動作忽然頓了壹下，隨即說道：“想得真好。”
　　“什麽？”
　　“這兒沒什麽好玩的，趕緊走吧。”
　　“我覺得這裏風景很好，很美。” 譚文彬見對方不願意繼續透露，那只能去找小遠哥了，“想問妳壹件事，這村裏有家姓薛的人家吧，他家兒子叫薛亮亮，海河大學的學生，挺能賺錢的，很有出息。”
　　“不知道。”
　　“不知道？”
　　“鎮上人家多，姓也多，除了鄰居，我們不太和外姓人打交道。”
　　“哦，這樣啊，那我出去問問，順便逛逛。再次感謝妳的款待。” 譚文彬離開了。曾茵茵對著廚房門口看了好壹會兒，然後又從鍋裏盛了壹碗湯飯，擺在了棺材下面。壹雙筷子被她豎著放在碗中。這不是實米飯，湯水比較多，本立不起筷子。可手松開後，兩根筷子卻筆直挺立。
　　譚文彬先回到房間，把自己的登山包背起來。床上，胡壹偉依舊睡得很香，褲襠處的殷紅這會兒也逐漸泛黑。雖然明顯感覺到這個家不對勁，但危險系數目前還在承受範圍內。還是先和小遠哥匯合吧。譚文彬離開屋子，走出巷子，來到主街。民安鎮雖說比不上地處平原的石港鎮人口規模大，但好歹也是壹個鎮，鎮民之間有不認識的人也很正常。譚文彬找到了鎮上的壹家小賣部，買了壹瓶飲料，然後找小賣部的大嬸打聽薛亮亮家。然而，大嬸的回應讓譚文彬感到錯愕。大嬸說，沒聽說過鎮上有姓薛的人家。譚文彬腦子裏立刻浮現出壹個猜測：難道薛亮亮的爸爸是上門女婿，後來發達了，給薛亮亮又改回了薛姓？這個猜測，連譚文彬自己都覺得有些離譜。
　　離開小賣部後，譚文彬開始不停地找鎮民詢問，他覺得薛家在這裏應該挺有名氣的，畢竟亮亮哥怎麽都算是 “別人家的孩子”。可結果卻是，沒人知道鎮上有這戶人家。這壹刻，譚文彬終於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找不到薛家，就意味著自己找不到已提前進駐薛家的小遠哥和潤生。他拿出自己腰間的傳呼機，沒有被傳呼的記錄。不應該啊，這會兒已經是上午十點了。昨晚小遠哥可能會覺得時間晚，且小賣部也關門了，不會給自己傳呼，但都到這個點了，小遠哥還沒見到自己，肯定會讓潤生在第壹時間給自己打傳呼。譚文彬再次回到小賣部，拿起電話開始撥打平價商店裏的電話。
　　“嘟…… 嘟…… 嘟……” 電話壹直在響，卻無人接聽。這不可能，就算陸壹這會兒在上課不在商店，可店裏白天營業時間肯定有人。又連續打了兩次，依舊無人接聽。譚文彬猶豫了壹下，給自己親爹辦公室打去，“嘟…… 嘟…… 嘟……”，顯示打通了，卻無人接聽。他甚至還給思源村的張嬸小賣部打去，依舊如此。最後，他打給了尋呼臺。這個時期，全國尋呼臺很多，尋呼臺接線員也是壹個很熱門的職業。可這次，尋呼臺也沒人接聽，沒辦法聽到接線員姐姐甜美的聲音。掛上電話，譚文彬握著拳頭，輕輕捶了壹下櫃臺。
　　“咋了？” 大嬸疑惑地看了壹下自己電話機顯示器，打了這麽久，居然沒壹個接聽到。
　　“大嬸，妳電話會不會壞了？”
　　“壞了？” 大嬸按了壹下免提，自己撥通了壹個號碼，對面很快接聽，大嬸用方言叮囑對方下次多送點什麽貨，等對面答應後，她就掛了電話。
　　“沒壞啊，好著呢。” 大嬸磕著瓜子，上下打量著這個年輕人，要不是看這年輕人壹身穿著不錯還背著壹個登山包，她都要懷疑這家夥是大上午故意拿自己尋樂子。譚文彬又拿起電話，撥打平價商店，依舊無人接聽。掛上電話，他拿出錢，又買了些袋裝零食。大嬸笑吟吟地給他拿東西，零食沒過保質期，但袋上都有灰了，鎮上還是散裝炒貨更好賣壹些。
　　譚文彬走出小賣部，來到河邊長廊處坐下。有幾桌老人坐在那裏喝茶，還有壹個說評書的，正在講故事。說的是本地方言，他也聽不懂。望著平靜的河面，遠處是農田青山，風景很漂亮，可他現在卻沒有欣賞的心情。要麽是這個鎮出了問題，要麽就是自己出了問題。或許現在，最合理的選擇是趕緊離開這個鎮，至少去壹個能夠打電話聯絡的地方。可自己本就是奔著問題來的，要是遇到問題就走了，那還走個什麽勁。在評書人說完壹段後，譚文彬上前與對方攀談，留下曾家的位置後，又給評書人壹點錢，承諾其要是有人靠他找尋到自己，自己會再給壹份。隨後，譚文彬拿出紙筆，開始寫字條，壹連寫了很多張，都是自己的名字和住址，然後發給商鋪老板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