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陌上

淩白冰的壹通爆發，讓王朔北原本無邊的怒火瞬間消於無形，不管怎麽說，淩白冰這樣的美人溫婉可人容易得見，如此火山爆發可是難得壹見。
她這麽壹頓爆發，換來了王校長的既往不咎，王朔北大度的讓淩白冰自己帶回去處理，壹方面給淩白冰面子，壹方面，他對這些孩子打架的起因也有了側面了解，等淩白冰帶著自己班級的學生走了，剩下這幾個班主任還沒來的孩子，就遭了他的毒手。
不知道那幾個孩子遭受了什麽非人的待遇，李思平幾人跟著淩白冰回了班級。
雖然挨了校長的打，但是幾個人像是戰勝歸來的戰士壹樣，鬥誌昂揚，特別是王力，拽的鼻涕泡都快出來了，不是淩白冰在後面冷眼看著，估計他都得來段評書快板講述壹下自己的“戰績”……
“妳們三個，每人壹份檢查，用稿紙寫，三千字，不算標點，什麽時候寫完了什麽時候回家！”淩白冰站在講臺上，俏臉含煞，怒氣沖沖。
“三千字？”王力嘴壹歪，捅了捅正襟危坐、看都不敢看他壹眼的同桌，“三千字是什麽概念？不算多吧？”
“老師讓妳用稿紙寫，壹頁五百個格，三千字就得六頁，哦，還不算標點，那麽妳至少得寫七頁……”同桌壹臉的同情，雖然也很羨慕他們這樣的搗蛋少年，但想想那三千字的檢查，他抽抽鼻子，繼續眼觀鼻、鼻觀心去了。
“啊？”王力哭的心都有了，寫作文他不愁，可是寫這麽多字，淩老師莫不是想讓他死在這上面。
李海波倒是壹臉的無所謂，從抽屜裏拽出來壹沓稿紙來，唰唰唰的就寫上了“檢查”兩個大字，但接下來他卻下不去筆了，以前調皮搗蛋都是挨揍，寫檢查，此生頭壹次啊！
“大個兒，大個兒！”看李思平在那發楞，李海波小聲叫他：“妳寫過檢查嗎？怎麽寫？”
李思平被他從思緒中驚醒，琢磨了壹下，說道：“我以前寫過壹次，就是說犯了錯，怎麽怎麽不對，以後要改正什麽的，基本就是這個模式，不過要寫三千字，我就不知道該怎麽寫了……”
“老師！”沒等他說完，李海波已經舉起手了：“我沒寫過檢查啊，您教教我唄！”
淩白冰正在那裏運氣呢，眼睛看著窗外，不知道在琢磨什麽，被李海波這壹嗓子嚇得壹激靈，她轉過頭，眉角就帶了殺氣，死死盯著李海波。
“您看您瞪我幹嘛啊！您是老師，還是語文老師，您讓我寫檢查，我不會寫，那我就得問您啊！”李海波壹臉無辜，他也知道這時候的淩老師是火山口，根本碰不得，可他根本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上：“再說了，您要是覺得我們做得不對，您打我們壹頓我們都沒話說，您這讓寫檢查，我真不會寫啊！”
淩白冰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怒火又被勾了起來，她剛才還站在那裏反思，自己剛才對李思平那頓痛打，是不是有些過分了，是不是摻雜了兩個人之間的情感問題，她正反思呢，被李海波打斷了思緒不說，還提出了這麽無理的要求……
“自己去想怎麽寫！我沒寫過檢查！我也不知道怎麽寫！”淩白冰嘶吼著，她知道自己此刻的樣子壹定不好看，但這幾天來的憤怒情緒集中爆發，她控制不住自己了。
“李思平，妳跟我出來！”淩白冰感覺到眼眶裏的淚水都快出來，她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覺得委屈，怕自己進壹步失控，她急忙離開了教室。
李海波撅著屁股剛要站起來，然後才反應過來，淩老師叫的不是自己，他張大了嘴，壹臉錯愕看看匆忙離去的淩老師，看看壹臉茫然的李思平，他有點不明白，明明是自己惹老師不開心，怎麽叫的是李思平？
“妳……我……”李海波指指李思平，又點點自己，眼睛瞪得溜圓。
李思平苦笑壹聲，罵了壹句“就妳他媽話多”，小跑著出了教室。
帶上教室的門，淩白冰正站在樓梯拐角那裏，雖然怒氣沖沖，卻仍掩不住她奪人的麗色，只是面容略帶憔悴，顯然休息的不好。
“妳詳細說說，今天是怎麽回事？”淩白冰深呼吸了壹口氣，盡量平靜自己的情緒，輕聲的問到。
“下午


第壹節課下課的時候，在廁所裏，他們幾個人在角落裏抽煙，然後他們說……”李思平欲言又止。
“說什麽？”
“說……說您被……被王校長……被王校長睡了，還……還送給市裏大領導睡……”李思平有些不好說出口，雖然兩個人之前的關系那麽親密，但兩人現在的狀態，他有些難以啟齒。
淩白冰的“騰”的就紅了，她早就預見到了會被人嚼舌頭，但是沒想到會是先從學生那裏聽見謠言，自己再怎麽小心謹慎，還是躲不過人言可畏和悠悠眾口 —好在和眼前男生的風流韻事沒被人發現，不然不知道會產生什麽樣的結果…
…
“這跟妳打架有什麽關系？”淩白冰能猜到，肯定是他為自己抱打不平了，因為別人可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跟了王校長，他李思平不可能不清楚。
“我氣不過，上去踹了他們壹腳，然後就跟他們打起來了，海波他倆看我跟人動手，也上來幫忙……”李思平有點不好意思，但更多的還是驕傲，不管以後如何，淩白冰可算是自己曾經的女人，男人保護自己的女人，天經地義。
“把妳能的，學什麽不好？學人家打架？打架能解決問題？”淩白冰嘴上教訓著，心裏卻甜甜的，那過去曾經無比強烈的、以為以後再也感受不到的依賴感和被人保護被人在乎的甜蜜再次在心裏泛起，讓她嘴角不自覺的就帶上了壹絲笑意。
“要不是他們說妳壞話，就算他們罵我兩句，我都不會動手的……”李思平趕忙解釋。
“嘴長在別人身上，愛說什麽說什麽！我跟王校長有沒有事情，別人不清楚，妳不清楚？”說到這裏，可能覺得有些曖昧，淩白冰調整了壹下語氣，接著說道：“清者自清，妳這麽幫我出頭跟人打了壹架，他們就不說我的壞話了？”
“我不管，我聽不見就算了，聽見了就不行！誰都不能這麽說妳！”李思平的嗓門不自覺的就高了起來。
“小點聲吧！就妳能？”淩白冰擡手拍了男生的胳膊壹下，又覺得有些過於親昵了，動作往回收的時候，便顯得生硬和不自然，沒辦法，兩個人剛從甜蜜的戀人硬生生分開，很多習慣壹時改不過來。
“還疼不疼？”但男孩的表白還是讓淩白冰心裏的堅冰有些融化，如果從下定決心開始就老死不相往來，她肯定會堅決放下這份糾纏，可是人非草木，如此朝夕相處之下，她又怎麽能做到壹下子就慧劍斬情絲？
“不疼”，被淩白冰溫涼的小手觸摸到額頭的擦傷，李思平“噝”了壹聲，卻沒有躲，反而享受美女班主任老師的觸摸：“當時在保衛室，您動手打我，我就知道您是在意我的……”
“別臭美了，誰在意妳！”淩白冰被他說中心事，有些不好意思，就想把手收回來，卻不想少年出奇的主動，壹把攥住了她的手腕，拽著放到了他的胸口。
“松開！讓人看見！”
“不松！我想妳了！”男孩的眼中充滿了執拗。
“不許妳想我！想妳青姨去！”淩白冰有些羞惱，更多的是莫名其妙的欣喜。
“我就想妳，我時時刻刻都想著妳！”李思平變本加厲，張開雙臂將淩白冰抱進了懷裏。
“妳幹嘛！這是學校！讓人看見！”淩白冰徹底慌了，旁邊三四米就是自己的班級，這要讓班上學生看見……她連想都不敢想那後果會怎麽樣。
“我想妳了，姐姐！我好想妳！”李思平壹不做二不休，將淩白冰緊緊抱在了懷裏，感受著僅僅分別幾天卻如同闊別許久的溫暖和甜香。
“妳想我什麽！想讓我死啊！”淩白冰都快急哭了。
“我想愛妳壹輩子！”少年在美麗班主任的耳邊輕吼出的壹句話，讓淩白冰壹瞬間陷入了迷醉，過去這段時間相處的片段如同幻燈片壹樣接連浮現，眼前這個少年，真的是壹直在深愛著自己啊！
“不要在這裏……”短暫的失神過後，淩白冰還是清醒的，她奮力的去推少年，卻怎麽也推不動，她知道這麽糾纏下去不是辦法，只能無奈的說道：“晚上妳到我家來，咱們坐下來好好談談……”
李思平聞言，被濃濃愛意沖昏了的頭腦冷靜了壹些，他放開了手，退後了壹步，恢復了老師和學生的距離，只是眼神中還有著壹絲沖動和狂熱。
淩白冰心中警醒，眼前的孩子畢竟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他不可能跟自己壹樣那麽顧慮得失，真要讓他壹沖動做出什麽出格的事來，那就真的追悔莫及了。
想到這裏，她柔聲的安撫道：“別瞎想了，放學後我們壹起走，到家裏我們好好談談。妳回去吧，叫李海波出來，我得批評批評他。”
李思平看到了轉機，忙不叠的點頭，回教室去叫李海波，留下淩白冰在那裏淩亂。
“這都是什麽事兒啊……”
＊＊＊ ＊＊＊ ＊＊＊
放學鈴響過了很久，四年三班的教室裏，仍有奮筆疾書的“沙沙”聲，王力信馬由韁筆走龍蛇，稿紙已經寫滿了六頁，眼看著就完成了三千字的艱巨任務。
李海波在那裏咬著筆桿子，眼前的稿紙才寫了壹張多就不知道該寫點什麽了。
他跟王力不壹樣，王力平常喜歡看武俠小說，說話壹套套的，用不完的詞匯存儲量，他不行，平時就喜歡調皮搗蛋，看小說也看漫畫書，平時作文都寫不滿八百字，這三千字既限制體裁又限制內容的檢查，可是要了他的小命。
李思平倒是老神在在，根本看不出來喜怒哀樂，檢查壹筆壹劃寫的極其認真，不知道的還以為在臨摹字帖。
“淩老師！”坐在門口監督他們寫檢查的沈虹站起來，向推門進來的淩白冰匯報：“李海波才寫了壹頁紙……”
“沈大班長，我可寫了兩頁了，不帶妳這麽誣告的啊！”李海波抖摟起來那兩頁稿紙，壹臉委屈。
“妳還好意思呢！妳看看我，都寫完了！來，大班長，歡迎檢查！”王力把鋼筆“啪”的往桌上壹扔，沒想到筆帽沒蓋，鋼筆水甩了兩滴出來，落到了稿紙上，他忙不叠的去擦，結果卻越擦越臟。
“該！活該！讓妳臭顯擺！”
“小李子妳別惹我啊，小心我糊妳壹臉鋼筆水！”
“行了，閉嘴！”淩白冰拿出威嚴，雖然放學了，她有點端不起老師的架子了。
“檢查留著晚上回家寫，明天早上交，交不上來我就約談妳們家長，慣得妳們長脾氣，還打架！”掃視了垂頭喪氣的幾個少年，淩白冰玉手壹揮，說道：”
收拾東西，走，老師請妳們吃好吃的去！”
“啥？”
“啊？”
“咋的？”
幾個人都驚訝了，沒想到淩白冰會有這壹出。
“楞著幹嘛？麻溜的，過了這村兒沒這店兒了！”說完也不理他們幾個，轉頭離開了教室。
“楞著幹嘛？走啊！”李海波如蒙大赦，把自己亂七八糟的東西塞進了書包，踹了壹腳王力，飛快的跟了出去。
沈虹拿起書包，等李思平收拾好了，壹起往外走，看王力還在那目瞪口呆，不由笑道：“妳傻了？”
“啪！”王力給了自己壹巴掌，感覺很疼，齜牙咧嘴說道：“我真是活見鬼了，打架挨修理不說，讓寫檢查，寫完檢查還請吃好吃的！這到底是什麽節奏？
這都是我長這麽大第壹次遇見啊，何況還不止壹個第壹次，我是不是活在夢裏？”
“可不唄！擱平常屁股上被海波踹這麽大個鞋印子，妳早就罵他姥姥了！”
沈虹玩笑了壹句。
“嗯，那對……啥玩意？李海波妳個孫子！”王力咆哮著沖出了教室，留下沈虹和李思平二人慢慢在後面走。
“平常以為妳就是傻大個，沒想到還挺能打，我可聽別的班級說了，妳壹對三不落下風，有個槽牙都被妳打松了。”沈虹歪著頭，帶著壹絲玩味的笑意。
“這算啥，想打人得先學挨揍，我這是從小……”李思平回過味兒來，明白沈大班長不是誇獎他，這才訕訕壹笑，說道：“那個……也沒啥……打架畢竟……不是啥好事兒……”
“打架確實不對”，沈虹鄭重的點點頭，說道：“解決問題的辦法有很多，打架是最不可取的——但是，有的時候，也只有拳頭才能真正的解決問題……”
沒等李思平反應過來，沈虹又笑著說道：“而且每個女孩子，都會希望有個男生為自己挺身而出吧！所以雖然妳打架不對，但我還是支持妳的！喏，檢查我幫妳寫好了，妳回去抄壹下就行了！”
李思平看著沈大班長從包裏抽出來的厚厚的檢查書，有些目瞪口呆，他嘴皮子有點不利索的問道：“沈大班長，妳寫過這玩意麽？這才多大會兒功夫？妳這怕不是有十幾張紙吧？”
沈虹微微壹笑，自信道：“沒殺過豬還沒吃過豬頭肉？像妳們那麽笨呢？光會闖禍不會收拾爛攤子？收著吧，不用寫的多好，淩老師不會看的，不然還會請妳們吃飯？”
“這倒也是……”李思平心說，“妳要知道我和淩老師的關系，怕不是驚掉下巴！”
李思平揣著自己的心事，跟沈虹壹起出了教學樓，追上了前面的大部隊。
“沒看出來妳們幾個臭小子挺能打，沒受傷吧？”淩白冰抱著胳膊，走在正中間，關心的問王力。
“沒，我就逮著壹個小子摁在地上踢屁股了，都沒挨著打。”
“嗯呢，我就是被個小子撓了壹把，也沒咋的，他們基本都沒時間招呼我倆，都忙活李大個兒去了。”
李思平靠在邊上，根本沒往跟前兒湊合，沒想到王力和李海波還是把他推了出來，他有種罵人的沖動，有壹句“感謝兄弟們擡愛”卡在喉嚨裏，和“妳們他媽的是不是人”擠在壹起，不知道該先說哪句合適……
“是嗎？李思平同學這麽厲害呢嗎？”淩白冰轉過頭，隔著王力和沈虹，笑的很有深意。
“老師，您那是沒看著，李大個兒那身高腿長的，壹腳就踹飛壹個，壹拳頭就掄倒壹個，然後就扯著那個說話難聽的小子的衣領子抽他嘴巴子，扛著旁邊那個小個子的拳打腳踢，就是壹頓抽啊，壹邊抽壹邊罵，”操妳媽的，讓妳嘴賤“，老霸氣了……”
“咳……咳……”
李思平都快咳出肺子來了，王力才剎住車，明白自己說的有點多了，他訕笑著撓撓頭，說道：“那個……是不是我說的不是很應該……那個有點不合適？”
李思平、沈虹、李海波三個人，壹個勁兒的點頭，壹臉的“妳小子腦子讓驢踢了”表情。
淩白冰倒是沒說什麽，她笑了笑，說道：“妳們的心意老師明白，但是嘴在人身上，咱們管不著，咱們就管好自己的嘴就行了！走，吃飯去，千萬別給老師省錢！”